天天微微亮,我自然醒来。
更衣梳洗,取清粥小菜为食,又在房外给花草浇水之后,我方出门而去。
才开门扉,竟见纪檽峰的跟班领了两个下人在外等候。
我奇道:“不知你家公子有何指教?天色尚早,侯差听遣,你等不觉寒凉?”
那跟班客气道:“我家公子特意为陆公子你准备了马车,只等陆公子带全了干粮和茶具,一登车便让他俩驾驭马匹直向考场。”
那两个下人向我行礼之后,跟班就扬手叫他俩去牵马车过来,也不等我是否应允,就理所当然般地道:“陆公子不必担心那马匹,交由小的来骑,帮忙归还到考场外赚钱的匹夫那里去就是。”
我也不拒绝纪檽峰的好意,只管坐进了马车里面,迎着即将破晓的天际出发。
想来纪檽峰也不敢临阵害我,否则我未能如约赴考,又要惹出多少风波?
到达考场时正好是旭日东升时分。
与昨日的各行其道不同,今日从各路而来的考生们相见之后,都是彼此打招呼和互说些看好的话,就跟是莫然有了交情一般。
我在外头等候,只待到开门的那一刻,与众考生一同入室尽雅趣、试锋芒。
纪檽峰也来的早,此刻他正坐在一把漆黑色的四角木凳上,把扇临风。
另外,“香茗酒楼”的老板和小二王五、“青龙客栈”的掌柜、护国镖局的总镖头也都一并过来捧了场子。
见做生意的已安排小厮们将饭食用菜准备妥当,管后勤的也已安排镖师们将考生们用品放入看守大营,我忽然想笑自己过于周全,还不如只带侍茶姑娘给的文殊护身符出门便罢。
王五过来,积极洋溢地对我道:“小的先祝陆公子有文曲星君加持,试题无阻!”
我道:“你看今日,天时好人也和,我以寻常之心面对关卡就是,也没想过所赏之茶全对、所论之茶全面,但求个见识和体验罢了。”
王五很快就不提考试之事了,而是叫我往那边看。
“小的是真没有想到,换了一身白衣,梳了文人发髻,拿了文人折扇,纪檽峰纪大公子竟也是一副翩翩俊才的模样。若不是当地百姓都知道他高傲自满惯了,谁能看出他本就不是个儒雅风流之人呢?”
我却笑,“你只当纪家公子自显倜傥,殊不知他是有意穿成这样给谁人看的呢?”
“哎呀,小的还真就不知道。”王五摇摇头,“陆公子可是瞧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了?”
“他自是打算结束今天行程之后,再春厢对酒话美人。”我点破不说破,“如何能失了形象?”
“哟。”王五嘿嘿一笑,“纪大公子能跟美人对什么话小的猜不到,但想到没准他会弄巧成拙招来美人笑,就忍不住想打个趣儿。”
“他若是真在‘香茗酒楼’与美人同饮,王五你也不必拘谨,该笑就笑,该乐就乐,酒前卖弄也好、酒后真言也罢,谁不是图个快活时光呢?”
“还是陆公子看的明白。”王五认同我的话,“小的为纪大公子和美人助兴就是。”
王五退下后,我缓步绕考场外墙而走。
我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纪檽峰邀李季兰喝酒的,但又一千个明白他俩的性子未必合得来、却对的上,相互之间嬉笑怒骂皆成场景。
好在这些都并不影响我的考前心态,就算是纪檽峰一并约了我同去吃喝,我也不做推辞。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好友皎然,他此刻应该是在天福寺的禅房当中躺着,没有精力去佛堂做早课。
我周围参加香试的人里面,不缺乏身穿僧袍的年轻僧人,但我却无法从他们的眉眼间看出对香的“极致寻道”。仿若香试对他们而言,只是一场“调制”不同于佛门中梵香的新鲜体验,从清规戒律之中解了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