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顾姈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头脑也因紧张而短暂清醒。
旁人都觉得她身为顾家家主唯一的女儿,应是掌中珠,心头肉,顾敬行和文氏会事事满足她,可事实却是顾家对她要求严格,凡事力求做到最好,在这种严厉氛围成长,导致她对父母的情绪格外敏感。
怕他们失望,怕他们生气,处处谨小慎微。
上一世嫁给裴渡,脱离父母控制,他除了房事,从未苛待过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才使得她愈发没规矩,任性妄为到听信谢砚书的鬼话,与他私奔。
文氏默默打量顾姈,少女面色苍白,精神略有些萎靡,好似垂在枝头的小花苞,无精打采,好在身上无伤。
文氏暗自松了口气,轻抬下巴示意顾姈坐下,“站着作甚,坐。”
马车缓缓驶入西京城,任由街道如何喧嚣,车厢内始终静可闻针。
顾姈长睫低垂,手指忐忑不安地攥着衣裙。“母亲,女儿今日是临时起意去玉华寺,才没有与您报备,谁料途中会遇到贼匪,差些出事……”
文氏看她这副乖巧温驯又怯弱的模样,短叹道:“没事就好,你父亲和我都很担心你。”
顾姈惊愕抬眸:“父亲不生气么?”
“气什么?云钗回府都说了,事出突然,你又不能未卜先知,那几个忠心护主的护卫,你父亲会出钱厚葬,重金安抚其家人。”文氏道。
看到云钗回府时,发髻散乱,失魂落魄的模样,文氏既担忧又害怕,后又听说六皇子及时出手相救,心里的石头才落下。
顾姈乖觉地点了点头。
心头那股紧张感消失,脑袋又开始昏沉起来,仿若置身云端,摇摇欲坠;又像是被人自头顶灌了铅水,身躯沉重,四肢酸疼。
等她再醒来时,已躺在揽翠阁的床榻上,锦瑟双眼肿得跟桃儿似的守在床前。
“小姐,您终于醒了。”锦瑟吸了吸鼻子,满眼担忧。
刚醒来的顾姈,还有些迷糊,想说话,咽喉却一阵肿痛,连吞咽口水都觉得难受。
实难想象这具娇弱的身体,上一世能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生存半年多。
“云钗呢?”顾姈嗓音微哑。
“夫人请大夫替云钗治伤,还特许她这段时日不用服侍,好好休养。”锦瑟说。
顾姈叹了口气。
云钗自小在顾府长大,哪儿遇过那般险境,经此一遭,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休养一阵也好。
不一会儿,侍婢端来汤药。
换作从前,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顾姈得磨磨蹭蹭半天才喝得下去,今日倒爽快,一口气见底,跟喝参鸡汤似的。
顾姈边拿绣帕擦嘴角水渍,边问:“我睡了多久?”
“睡了一天一夜呐,小姐昨日身体可烫了,吃了两回药,体温才正常了些,夫人一直守着您,半个时辰前才回房歇息。”
锦瑟替她掖了掖被子,絮叨道:“大夫说这药喝了,会觉得困倦,小姐这两日需要好好休息,就别下地走动了,好好躺着……”
顾姈躺下。
罗帐间安静极了,她忽而想起昨日惹裴渡生气的事儿。
他在气什么呢?
是觉得她托人送礼没诚意?
可除了送礼,她也没别的报恩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