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再拿只盆来!”
“这里下水道堵了,快来帮忙通一通!”
“雨太大,积水太多了!”
“谁家有多余的沙袋啊?我这块木板挡不住!”
“我这里多出一个,你先拿去。”
“我有几块砖头用不着,也给你!”
“你煤饼还没捡进去啊?湿透了吹干也不好用!”
“哪家的洗衣盆漂走了,快点捡回来啊!”
“啊哟,我忘了,屋顶上还有吹的梅干菜没收!老头子,你快点去看看!”
……
一场台风挟裹着铺天盖地的雨袭来,清晨开始,烂泥渡条条弄堂紧张的呼喊声与忙乱声已闹出一片焦灼!
半夜难眠,天近亮时方睡熟的季存好容易在这种特殊的嘈杂声中醒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就感觉脚下一片潮湿,吓了一跳。
坐起来一看,脚下被子与床褥已湿了大片。再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有水滴不断从屋顶渗漏下来。
季存跳下床,跑到天窗下细看,这才发现暴躁的风雨凌厉地击打着玻璃窗,连窗框边也向内渗出了水迹。
他这才想起,昨天杨阿公曾忧心忡忡地说: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台风将要袭来!
可当时,季存没有过多的反应。不仅因为他成长于中原山乡,台风的概念只在课本与传说之中;更因他自小上学无畏风雨,时常只顾背诵课文或单词,忘记带上家中的旧伞,风吹雨打时,也就是脱了上衣护住头脸与书包,小跑着随意找个地方躲避。
而一个更实际的原因:焦灼于岗位选择,季存到上海后几乎从未看过电视,收听过广播,因此完全忽略了天气预报的台风险情。
此时,他已明白弄堂中焦急的声音意味着什么,急忙穿了鞋往楼下冲去。
可季存还没下到底楼,就发现地面已满是积水,最下面的两阶木梯已被积水淹没,急忙伸头大喊:“杨阿公?需要我帮忙吗?……阿公?你在哪里?”
连着呼喊了好几声,等了三四分钟,季存没有听到杨阿公回应,探头左右张望,也没看到老人的身影!
季存的心慌乱起来,不管不顾踩进积水里,往楼外寻找,生怕老人出了什么事!
出了屋门,他才发现,杨阿公竟艰难地撑着一把雨伞,从晒台上拿了什么,顺着铁梯下来。
风太急,已吹翻了老人的伞面,让雨水无情地扑打在老人脸上。
杨阿公身体一歪,差点从铁梯上摔下来!
“小心!”季存急忙趟着水赶过去,一把扶紧了老人,尽可能用翻了面的雨伞遮掩着他。
杨阿公脸都白了,满手湿冷,半扶半靠着季存,一步一挪地回到家里。
虽然杨阿公房里也是积水,可季存顾不上许多,让老人收脚坐到床上,抓过毛巾毯给他披在身上,叮嘱一声“您不要动,我去排水。”转身到卫生间,抓起自己的脸盆就开始一下一下舀着水往外泼。
“小季,小心啊,不要滑倒!”杨阿公坐不住,蹒跚下了床,心急地走到卧室门边,看着并指挥季存救险,“光舀水出去没有用,你拿我放在桌子背后的木板去遮住门口,再拿一根木棍撑住……”
季存匆匆答应着,俯身去拿,回头间,才看清老人手里还紧紧抓着的,是一顶打湿的帽子,不由提醒:“今天太险了,下次遇着台风,您不能自己上晒台收东西。”
杨阿公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帽子,讪讪一笑:“这是我儿子出国后第一次探亲,给我带回来的……”
“扑咚!”季存来不及苦笑,就听门外一声响,转头看去。
只见拿着一只水桶的咏兰摔坐进积水里。
“妈,您没事吧?”任家门内,忙着舀水外泼的念申惊慌地扔了盆,扑出来。
任家旺也急忙探头:“咏兰滑倒啦?”
咏兰咧了咧嘴,借助女儿的搀扶爬起来,摇头:“没啥,外头水深,爸你不要出来,和妈蹲在阁楼上。楼下的水,我们处理就可以!”
任家旺稍放了心,却在左右张望后,说着气话:“东杰太不像话了!昨天上中班,说好晚上回来,到这会人影也没,估计又跑到浦西朋友家里打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