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诫自己:
当下,断是不能在疑惑神色之间露出一丝破绽、也不能在繁杂心绪之中漏嘴说错一句话才好。凡事若能先学会保全自己,平安来、无事回,就是最大的安然。
悦来酒楼。
刘长卿坐在四方桌子侧独自啃花生米,连酒都没要。
总管事王五上前,客气问道:“刘大人你这是何苦天天数着小菜吃呢?虽说我这儿不许赊账,但是自己做主给你送些米饭还是无碍的,只要你开口——”
刘长卿偏就不认自己一寒如洗,身上仅的钱财都用作住宿费投入了王五手中,而是傲气道:“本官差点成了‘护国镖局梅一弦骤死’一案的嫌疑人,在未洗清嫌疑之前,哪来的胃口吃好喝好?”
“刘大人,你不是当场就把想要大胆搞事的张继给拒了吗?”王五反问,“小的虽没有亲眼目睹你俩私下见面的场景,但也是瞧的出来你的正直性子的。”
“今年中秋,本官就去枫桥边的‘青龙客栈’找李季兰李姑娘一起过。”刘长卿忽然道,“我与她也算是有交情有感情,一同饮酒赏月方不负良辰美景。”
“哟!”王五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排队等着跟李姑娘一起过中秋的人多的是,纪檽峰纪大公子就是其中一个,说句不客气的,怕是轮不到刘大人你啊!”
刘长卿起身,霸气道:“我与李姑娘在文坛相识,过后多有书信来往,此间的真情实意全部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哪是纪檽峰一个后来居上者能比的!”
“谁说本公子不能比?”
也不知道吹了什么风,说曹操曹操到。
王五引了纪檽峰到刘长卿对面坐下,好说不说开口就是:
“纪公子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大方吗?何不在中秋佳节当日来我这‘悦来酒楼’设宴,把陆羽陆公子和奇人张继也一并请上,与刘大人一同在李姑娘面前比才学、比诗文,看看她究竟心属于谁?”
“那还用选吗?”跟班站出来为纪檽峰长威风道,“李姑娘看上的,自然是我家公子!陆羽不解风情,刘长卿难得重用,张继则是个放浪之人、不值一提。”
“这你可就错了。”王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情报,细数道,“李姑娘跟皎然师傅、朱放朱大人、阎伯钧阎公子,关系都是极好的。”
“李姑娘是本公子的红颜知己。”纪檽峰大大方方地在刘长卿面前说道,“她为本公子写过诗、也跟本公子一同助力皇甫大人破过案,就是不知道刘大人你有没有脸面说出自己跟她之间的韵事啊?”
刘长卿被问的一怔,回想起来,自己除了在书信之中向李季兰倾诉贬官之苦以外,的确是没有别的可以拿出来说的事。
“刘大人好歹也是个官!”王五模仿皇甫冉的口吻圆场道,“纪大公子你就给他留点颜面吧。就算刘大人跟李姑娘之间真的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情愫,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啊!”
“公子,这回是您赢了。”
跟班在纪檽峰耳边高兴道。
“自然。”
纪檽峰得意一笑。
天福寺。幽静的山林之间。
李季兰和皎然对弈于一棵仙松之下。
“罢了,我且当作是你赢了。”皎然把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之中,“不再落子到终局。”
“你可不是让着我?”李季兰反问,“这里环境清雅,空气宜人,又栽的都是些四季常青的树木,浑然不像是在秋天。”
“换了红枫就像了吗?”皎然淡笑,“我每入山中,都是以虫鸣来辨别节候变化,不看那些与天地同寿的大树。”
“不谈那些,”李季兰有意搅乱盘中黑白子,转而问,“我倒是好奇年年中秋你在这寺庙里是怎么过的?可是白天诵经祈福,晚上迎接月光菩萨共求圆满?”
“不然呢?还能请你来我禅房之中,为我独奏一曲吗?”
“丝弦之音,只是被强附了爱意或情意罢了。”
李季兰一边捡着白子入盒,一边听着落盒时的声响,道:
“我一直认为禅房不适合放琴,清音自漆木而出,如何能不乱心?手指拨细弦而走,如何能不乱神?此非禅味也。琴当放于山水间、亭台间、歌台间,方不负旷然之美和伯牙之情。”
“我爱制香拈香,中秋当日下午要在寺内办香会。”皎然从怀中拿出一锦袋,里面装的都是些自制的香料,“我闻今科香试摘星的学子跟陆羽一样呆在江南,不知仕途何时能顺畅。”
李季兰亦是有所听说,那香试夺魁的学子虽是个本事扎实的奇才,但是得知待命消息之后就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完全不见精进,给人一副:荣耀迟来,因而心有不满之感。
她道:“圣上要先安内才能攘外,所幸现今蛮夷无战事,否则打起仗来,忧心的何止是那些为了功名的人?黎明百姓更是不得安生。”
皎然道:“山下之事我不想多议论,但总归是日日能听到的。香客们来我这天福寺可不是纯粹为了烧香祈福,到了斋堂,也是收不住嘴的。”
“罗汉斋如何能让香客们食不言语?”李季兰忍不住一笑,“你与香客们同在一室用膳,若是觉得自己不似在寺内,大可以打了斋饭回禅房去,也不枉自寻个清净。”
“善信说泰沧亭亭主梅一弦在护国镖局骤死,死在这中秋佳节的团圆之际,凶手必定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