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林织芳听得脸色铁青,然而程念何却低垂着头。他的背微微弓着,如同多年被压迫的草芥,风一吹就会折断。他的眼神内藏着逆来顺受的麻木,对于眼前的侮辱,他似乎已习以为常。“李大人,你上次提到这事,我便当真了,没有其他意思。。。。。。”
林织芳忍无可忍,向前一步,激愤地说道:“你这是何等的言行!程公子他尽心尽力,为的是帮我找一个心仪的宅子。他的人格与地位,又岂是你用肮脏下贱这几个字就能概括的?”
程念何惊异地看向林织芳,这位姑娘个头不高,人也纤细,但她的话语却铿锵有力,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李牧卓闻言顿时气色更甚,他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敢如此公然反驳他,气得直发抖:“哈,牙人,你身边的这位姑娘倒是挺会说。但是,你们这些人,就算穿上龙袍,也难掩你们的贱民本色。你们以为凭着几句胡言乱语,就能翻身成为凤凰吗?”
“李老头,”林织芳一手指着李牧卓发颤的脸颊,一边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就算将来住在街头,也比住在你这样心胸狭窄的人拥有的家中要强。比你的房子更廉价的,是你的自大和轻蔑。我们走!”
扔下这些话后,林织芳一手牵起程念何的衣袖,拉着他离开了李府。
远离了李府后,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清新了许多。晚风轻轻吹拂,带着古木的幽香,落英飘散,点缀着长而深的回廊。
程念何的脸庞被晚霞映照着,显得更加憔悴,但眼中却有一丝前所未有的光彩。他看着前面女子的背影,尽管他不知道她要带着自己去往何方,他心中似乎不在乎目的地还有多远。
忽然,她停了下来,放开了他的衣袖,回头看向他。晚霞照亮了她半边的身姿,似乎给她披上了一件华美的袈裟。
“织芳姑娘,今日的仗义之举,程某感激不尽。生平未曾有人,为程某如此挺身而出……”
“从未有人为你挺身而出?”林织芳有些讶异。
“我自幼便身处低微,习惯了身边人的冷眼与讥讽。”程念何却似乎不以为然,“再加上我作为牙人所从事的工作,被认为是低贱和不洁净的,受到歧视也是在所难免,我早已习惯了。”
她轻轻地踱步转身,月白色的衣摆随风微微摇曳,如同夜空中明亮的流云。“别人都不帮你,那你也要为自己挺身而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若身不由己,只能任人宰割,那便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别人可以轻视你,唯独你自己不能轻视自己!”
程念何听着林织芳的话,内心泛起一阵澎湃。她的话语犹如晨钟暮鼓,敲打着他尘封已久的自尊心。
“织芳姑娘,你的话语如同刺入心脾的利箭,让程某豁然开朗。”程念何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记下姑娘的恩情。购置屋宅一事,就交给我吧,我定会帮你寻觅到合你心意的居所。”
“那就多多拜托你了,程公子。”林织芳摆上了大大咧咧的笑容。
--------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念何带着林织芳走遍了附近的街巷,寻觅着合她心意的居所。
一日,二人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宅院前,院落宽敞,回廊环绕,幽深的庭院里,一株梨树傲然挺立,白色花朵点缀在绿叶之间,清新雅致。
阳光洒在老屋的瓦面上,显得斑驳而古老。程念何站在这座看似转向旁边的宅主,开门见山地询问:“这屋子看似不凡,不知先生愿以多少银两出售?”
“此屋虽非显赫人家,但也是祖辈流传古宅。九百两银子,不容分说。”
程念何的眉头微微一挑,显然对这个价格有些不满。“这宅子确实有韵味,但这价格实在是有些高了。您再看这四周,虽说清幽,却离市集稍远,水源也不甚便利。能不能再商议商议?”
屋主摇了摇头,声音如同敲打古铜钟般沉稳:“这屋子地基坚固,且有吉祥之气。九百两,分文不能少。”
言语间,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僵持。
就在这时,林织芳轻盈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她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每一砖每一瓦都逃不过他的检视。
只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屋檐下明显经过修补的痕迹:“这檐角修补得倒是精细,却掩不住岁月的痕迹。再者,屋内梁木虽结实,却难免蛀虫侵扰。五百两顶天了。”
屋主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他哼了一声道:“姑娘此言差矣,此屋乃是上好的楠木打造,天下蛀虫哪有胆子侵扰!至于价格,已是比邻居低三分,再低就要赔本了。”
“这样吧?你看着宅宅子毕竟有些年头,恐怕不出几年就要大修了。我们实在也要考虑后续修葺的费用,”程念何和林织芳交换了一个眼神,“六百两?我们立即成交,否则只能另觅佳处。”
屋主深吸一口气,最终摇头:“我的底价是八百两,低于这个价我不卖。”
看着屋主铁青的脸色,林织芳知道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她转向程念何,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轻声道:“或许我们该看看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