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变正常人不足为奇,变成聪明人就奇怪啦!
她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忍住,一本正经的:“前些日子陛下选定的伴读已经入宫陪伴公主,想来是两位伴读女郎平日闲暇无事便教了公主一二。”是谦虚的口吻,但萧正仪心里舒爽极了。何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前朝重臣。这样的人物照样要为公主稍微展示出的那么些聪明才智而惊叹。
大落大起,是叫人觉得痛快!
何师道鼓着眼睛瞧了公主半晌,公主大放,自如地任他来看,半分不自在没有。只这分气度,就足够叫人刮目相看。
何师道最初的震惊很快转化为喜悦,痴傻的学生变成天才学生,他不必给人擦口水,实在太好。
他对公主满怀好奇,当下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的,很随意的姿态,一老一小倒很和谐。
眼下只有萧正仪站在这里,她对何大人一屁股坐下的行为甚感震惊,叫了一声:“何大人!”没能将人拦住。
何师道摆摆手:“无妨,我与公主说说话。你若还有杂事先忙别的,不必管我。”
萧正仪站这里也不是,看了眼房中。本来在房中整理书架的圆春闲了下来,这会儿得了萧尚书的眼神暗示,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会看护好公主,请她放心。
萧正仪有了保证,当下很爽快地道:“宫中事多,还要打理。既如此,我便先行告退了。”
何师道没有同她多言的兴趣,放她离去:“且去吧,我会顾好公主。”他想与公主多聊聊,问问她读了什么书,学了哪些字等等。
公主的字若要何师道看来,当然不好。但她才多大一点儿,且才来的路上萧正仪还说公主不能言行,也是近些日子才能动一动手,站上一站的。字不好可以慢慢练,人若真傻就没得教了。
何师道将小本子还给公主,知道二人还要靠着这个沟通,目光又落在公主手里的笔上。他见了公主的笔迹就好奇她用什么书写,这会儿正好能问。不过他没忘先自我介绍:“我姓何,名师道,日后教公主读书识字,公主叫我何夫子或者夫子都好。”他倒是没提什么过往伟绩,再光辉如今也都只是过眼云烟,拿来吹嘘他自己都脸酸。
公主将人望着,更具体些来说是在端详着何师道的白胡子。
何师道和气地问她:“公主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同自家孩子谈天一样,他没架子地先自报姓名,这会儿才好意思问公主。
公主在小本子上写:“赵孤月。”
何师道离得远些看清了公主的名字,念了一遍,摇了摇头,问:“谁给你起的名字?”
公主和气地有问必答,写:“父亲。”
何师道嘿了一声:“为人父母哪有给子女起名带什么‘孤’啊‘寡’啊的,是武将才能取出来的名字。”他讲话实在直接,当初就是这样直言不讳地劝谏先皇勿用丹药,这才被一撸到底。不过既然能保住性命,可见先皇还是有一分仁慈在的。
大约觉得自己失言,他又补充:“有句诗叫‘皎皎空中孤月轮’,赵将军大约取的是此句中‘孤月’二字。”他心里仍觉得这名字不好,好好的女孩偏偏要“孤”什么的着实不大吉利。
公主听了没什么反应,仿佛不知道是在谈论她,静悄悄地坐在那里,眨眼眨得要格外慢。
何师道要不是之前与她有问有答,这会儿也要觉得她傻乎乎的。大约是年纪太小,长些的话就听不明白了。
他转了话题,好奇地问起她手里的笔:“你用什么写的字?我看与寻常笔不一样。”
公主这会儿仿佛又能听懂话了,将笔递过去给他看。
何师道接过了笔,啧啧称奇,比划半晌始找到舒服些的握笔姿势,熟络地借:“借公主的册子使使?”
公主大方地将小本子给他。
何师道拿着本子眯了眼写字,一开始还写得不惯,很快便适应了,越写越觉得方便:“好东西!”他爱惜地将柳笔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能带来许多便利的好物。如官员们随时携带这样一支笔便能随时记下大事小情,免得疏漏,又能少去砚台、研墨等诸多不便。况且这物看上去造价并不算高……
何师道执笔出神,公主不看他了,在浓风细雨中眺望。她像是风或雨的一部分,生命在春季的风雨中流淌。
待他回过神时,就见到公主与自然相洽的场景。
何师道主修道家而非儒家,此时见了公主不由想到“道法自然”四字。他本就觉着公主很不错,这下更觉得她好极了。
他想谈一件正事。但公主年纪尚小,即使会写字也不能与她来谈,欺负人呢。除了公主,明光殿里就只有伺候的宫女,做不得主。
何师道刚从皇上批阅奏章兼议事的显阳殿内出来,又打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