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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天不遂人愿（第1页）

碍于少忧殿不可一日无门，我只有硬着头皮去寻长泞神君来帮我把这扇倒下的大门给重安上去了，是时我与小玄两人皆是捧着脸蛋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目光紧盯着那屋檐下忙着修门的一抹白影，叹了又叹。

“小神在玉清宫供职了数万年，倒是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玉清宫的门应是没有那么脆弱才对……大抵是凤祖大人方才吃的核桃壳太坚硬了，这才令玉门承受不住太大的压力，轰然倒了下来。”长泞神官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少忧殿的大门给修复回原位，拍了拍袖口的褶子，长泞神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缝上下，待确认无其他问题后，方过来同我交差，“已经好了，凤祖大人放心，只要凤祖大人不再拿它夹核桃，它暂时还是不会再出差池的。”

我缩了缩脑袋，双手抱胸作颓废状：“太丢人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凤知潆的脸面往哪里搁啊！长泞你回去可不许同文宵说，他若晓得了，定会笑话我的！”

长泞神君听之会心一笑，拱手朝我一拜，善解人意道：“凤祖大人放心，小神过来的时候帝君还在承极殿处理政务，暂不知晓小神来了少忧殿，玉清宫的宫人嘴巴都很严实，是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我这方放心的点了点头，见门修好了，便拉着小玄起身，“这个时辰也不早了，长泞神官要不要留下一起用午膳？”

长泞神官好脾气的回道：“啊虽然小神也很想留下与凤祖和小殿下一起用午膳，但是早前帝君吩咐了小神要在午时前将一份公文送去西海，所以这次便只能辜负凤祖的一片好意了……”

“唔，既然你有公务在身，那我便不耽搁了。”握紧掌心的那只小手，我低头与小玄道：“你暮南叔叔宫中的厨子手艺倒还挺不错，上次我见你喜欢吃一盘鹌鹑蛋，等会儿我让玉官多拿两盘子来。”

小玄两眼放光的点头：“好啊好啊！”

拉着小玄的手刚要带小玄进门，本该离去的长泞神官却突然回首与我道了句：“对了风祖大人，帝君命小神转告凤祖大人一句话，青宴神君的衣冠冢便葬在空晚山，若是得空，大人可去看望一下青宴神君……还有朱砂将军，也在空晚山。”

空晚山……文宵将他们的衣冠冢葬在了那个地方？朱砂还有青宴，当年她们曾是我与文宵身边最为得力的部下，原以为我们这些人会安好的度过漫漫仙途的每一个春秋，却谁料，到最后竟死在了同一场大战中……

也许这便是天意吧。

按着小玄的要求，我命人给他拿了一大桌子他喜欢吃的菜，什么水煮鱼烤羊肉，腌兔头与鹌鹑蛋，只要他喜欢的，我都命人给他各上了两盘，看着他手中拿着骨头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我腾出手来递了张干净帕子给他，好笑问道：“你慢点吃，又没人同你抢，好歹你老爹也是堂堂太清境帝尊，这九州三界品阶最高资质最老的神仙，怎么看你这样子，倒像是太清宫的伙食很差，你爹亏待了你一般。”

小玄啃着骨头棒子不顾形象的口齿不清道：“我们太清宫的伙食可是整个天宫最好的，连天帝哥哥都夸赞我们太清宫的伙食极好，美味珍馐数不胜数。只是我爹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口味重的饭菜，加上前几千年我吃糖吃坏了牙齿，后来爹爹就控制了我的一日三餐，给我喝了好几千年的清汤寡水，我今儿一早吃的便是薏米红豆粥！现在好不容易吃到了这么多我喜欢吃的美味，我肯定要多吃些，如此才算是对的起我的肚子！”

我恍然了悟的点了点头，顺手又给他递了杯清茶过去，“你爹说的对，小孩子是不能吃太多的糖果与口味重的饭菜，毕竟你现在又在长身体又在长牙，不能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万一你的牙吃坏了，等长大了你会后悔的！牙疼可比历劫还难受。”

小不点吞了两口肉，点头赞同：“我爹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我爹每日都只给我吃清汤米粥，我都吃腻味了，我娘说我现在在长个子，应该多吃些好的，如此才能快快长大长高！”

我伸手将几碟子菜全部推到他的面前，“那你就趁着这次机会，先一饱口福吧！慢点吃，不够我再命人去取。”

“唔！”小不点激动应了声，抬头再看我还没动筷子，便不解问道：“老凤凰你为何不吃啊？”

我浅浅一笑，柔声道：“早前吃了太多核桃，如今不想再吃东西了。你先吃着吧，我在一旁陪着你。”

“哦……”

守着小不点吃饭，我看着眼前的美味珍馐，不觉间神思已飘荡出了躯壳。

空晚山，我记得那个地方，那是座仙山，以前我与文宵还去那个地方采过玄冰铁，山内景色秀丽，多花草，多清泉，将青宴与朱砂葬在那个地方，她们一定也是开心的。

犹记很久很久之前，朱砂曾同我说过，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等待四海九州安稳太平之后，解甲归田，寻一座人间仙山，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最好，还能同青宴朝朝暮暮……她喜欢青宴，可惜青宴同文宵一样，是个木头疙瘩，不过准确来说他比文宵还要淡漠无情，朱砂喜欢他喜欢的甚是显然，为了同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朱砂不惜日夜不眠连熬了数日给他赶制了一双靴子，奈何青宴接了东西后，一次也不曾穿过。

那一年她鼓足了勇气同我道，等斓沂州的战事结束了，她就堂堂正正的同青宴道明真心，不管结局如何，她总要去试一试。

可惜天不从人愿，可惜老天戏弄人……那场大战的最后，朱砂以命护我离开结界，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灰飞烟灭，连伸手拉她一把，都不能。朱砂死后，我见过青宴几回，我同青宴说，是我没保护好朱砂，是我欠下朱砂一条命，然青宴却只是报以一笑，沉沉安慰我：你活着，才是她毕生所愿。

我这辈子，曾在无意间救下了两个陌生人，一者视我为主，忠心耿耿，末了还为我而死。而另一者，却成为我这辈子一切悲剧的开始……天道轮回，一切都只能当做命中注定……

——小不点吃饱之后我便送他去了九重天的合善宫找子梨上神家的小丫头玩耍了，目送着他进了合善宫的宫门，我缓然转身，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了几步，随之随袖招来一片云朵，驾云往人间而去……

人世的空晚山春色如旧，草木葳蕤，云清风淡。下凡的那会子正好是傍晚时分，天边云霞之光倾撒于整片仙山之侧，偶有两只飞鸟掠过头顶，桃花如霞，红了满山野。

我用手拨开了挡在身前的几根荒草，踩着那条人迹罕至的青石台阶，一步步走到了仙家所建的两座衣冠冢前……玉石所造的墓碑上还刻着两人的名字，只不过时光斗转星移，太多风雨洗礼，碑上两人的名讳已早被消磨的不甚清晰，只能凑近了瞧，方能将名讳给分辨出来。

坟前荒草像是被人早时清理过，点点星辰花开遍仙人的坟头，生机勃勃，绵延数里，一望无际。如此依山傍水之地，倒也符合朱砂生前所愿，能长眠于此，也是种满足。

施法在墓碑前化出了两盘仙果，一壶清酒，我就着九天温暖的斜阳余晖，俯身席地坐了下来。抬指抚摸朱砂的碑上图纹，我凄苦一笑，沉叹道：“朱砂，你在此处睡得还好吗？我来看你了，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果子，还有你喜欢喝的梨花酒，这些可都是文宵宫中的珍品，一般神仙可是吃不着的，他上次命人送到我的寝殿，可惜我不大喜欢这些东西，不过我记着你喜欢，所以今日，便给你一道带来了。朱砂啊，算起来你我二人已经有数十万年没见了，若你还活着，大抵也早就有了家，有了夫君……当初上战场时，我还答应过你，等那一仗胜利了，就去同文宵提你与青宴的事情，寻个何时的机会给你们赐婚……岂料人世无常，到头来，你却是为我而死。”

拿起墓碑前的那壶清酒，我掀开酒封，捏诀在手中化出一只玉杯，倒满酒水，放在朱砂的面前，“怪我，你活着的时候，没有满足你的心愿，倒是死了，文宵替我满足了你的愿望。朱砂，你可有感觉到，青宴他就在你的身边？这次，他再也跑不掉了。”

另满上一杯酒，我将这一盏放在了青宴的墓前，伤感的扯了扯唇角，头靠在朱砂的墓碑上，轻呢道：“记得后来那些时日里，也就只有你，才愿意相信我，愿意去树牢门口，多陪我说说话。你晓得我受伤畏寒，便暗中给我送了被褥，晓得我身上的伤势严重，就冒雨前去采药，亲自煎熬好，放于我的窗前。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我都心知肚明，只怪我那时只顾着自己伤情，却忽略了你……若那次我与你一同前去，你也许便不会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这次，是我欠下你们的。来不及报答，你们便双双离去了……如今那个玉清宫，物是人非，没有了青宴你，我甚至感觉到很陌生。”

果子在手中轻轻转着，我闭上眼睛，回忆起当年那些事，倍感心酸，“当年魂飞魄散，唯有一息尚存，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重生。既然我活过来了，那我就一定不会让你们白死，你们放心，冤有头债有主，那个泄密之人，害你们枉死之人，我定会查找出来，届时将她千刀万剐，再来祭奠你们的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