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上午九点,市府的常务会在会议室准时召开,早上,张里提前了十多分钟进了门。选择这个时间段他拿捏得很准,不早不晚的。
当他进屋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秘书长武卫国点头冲他无声地笑了下,几个副市长吴家山、张玉龙、胡家华等人也安然就坐,看到这位新进同仁,几人都微点了下头,吴家山副市长脸上和蔼地笑了笑,会议室里井然有序。张里客客气气地点头一一招呼,然后才在秘书长武卫国的引领下,坐在了会议桌的较次席上。
张里施施然的坐下,身边是副市长张玉龙,主管科教。年纪也不大,四十出头的样子,以前在教育系统工作,身上有股书卷气。
看到他坐下,张玉龙侧过头来笑了笑,张里也回报似地笑着点了下头。
面前桌上放着一份文件夹,张里慢慢地打开,这是一张有关今天常务会议题的材料,首先在前的是有关春江国际机场的基本情况资料,下面还有一些有关缓解城区交通状况的规定草案等。
张里拿在手上略略地翻了翻,屋里气氛有些安静,张里头一次参加市府的集体会,一时间这种氛围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大家都在低头看资料,他也只好按下心来装作仔细阅读的样子。
过了一会,外面又陆陆续续地走进几人,进门时,好像是察觉到有新成员加入的样子,这些人都不禁向张里所在方位多看了眼,当然,张里也恰到好处的一一点头微笑招呼,有人笑笑回应,有人只是略点下头,反应不一。
张里觉得脸上有些酸,春江市府这样的会场,让他很不习惯,长长的会议桌,分列着各个代表权力的位子,各人之间也间隔充分,但是好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拉开了,无形中一步之遥变得有些隔膜起来!
这点情况与他在项州城关时不一样,他记得那时虽说也是大会议桌,但大家坐在一起很轻松,会议之前,好像私下交流也较活跃,哪像现在这样,搞得有点太严肃了嘛!
偷偷扫了下会议室里的情况,中间主位左手边的位子上还空着,他知道那是副市长周同的坐席,他是排名第二的市长,然后目光落到腕上的表上,离会议开时还差六分钟多一点,张里估摸着市长杨国兴应该很快要到了。
话音刚落,屋内进门一人,身材有些高,白白净净的,脸上神色如常,但是嘴角的紧闭显示出此人的内心,这人正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周同,周同进门大模大样的,眼皮微抬,向屋内一张,像是看又像是没看,接着脚步不停地走到了位上坐下。张里本来还想等着用一张笑脸来迎接的,这下白准备了,但他也趁机微低头看资料起来。
没多会,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张里闻声抬头,市长杨国兴已然进门,相比前面的一位副手,这位一把手市长神色开朗,脸上带着些许微笑,抬头向屋内一扫,不经意间头点了点,一股暖意流入,张里知道这是错觉,但是人的感官就是这样,神经的反应延伸到大脑,下意识中人的心里就会产生此种感觉。
市长杨国兴坐下后,再次扫了眼会议桌前的各个副手,最后目光定在秘书长武卫国的身上,后者连忙欠身点头示意。
杨国兴清了下嗓子,声音宏亮地开口道,下面开会!
先向大家介绍一下,今天我们这个会议上增加了一个新面孔,这就是张里同志!他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常务会,我代表市政府欢迎他的加入!
说完,市长杨国兴带头鼓起了掌,“啪啪——”,会议室里响起了不算太热烈的掌声,张里也配合地站起来,笑着对众人点头致意,有人微笑有人点头回应,副市长周同的嘴角了抽了抽。
伸手示意张里坐下后,市长杨国兴接着道,张里同志年轻有为,是江河省交流过来的优秀干部,现在加入我们市府的班子,这是省委省政府对我们春江工作的关心和大力支持!下面就张里同志分工的事情,大家都说说吧!
说完,杨国兴的目光炯炯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身边的副市长周同的身上。
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副市长周同嘴角抽了抽,像是在微笑,但是表情上却不像是在笑,只听他道:“张里同志年富力强,能力出众,对于他的到来,我个人表示热烈欢迎!有这样的同志在我们春江工作,实在是春江七百万人民的福气!我们期待着他能在春江大展宏图,为我市的发展作重要贡献!”
周同的话不急不缓,说得很有力度,张里却听得不是个味!
只听周同接道:“有关分工问题上,具体的没有,我的建议是安排合适的范围,尽量发挥其才能,人尽其才嘛!”
说完,周同便低头喝茶,杨国兴眉头轻皱了下,但很快恢复神色,看向了右手边的市委常委副市长吴家山。
吴家山面上微笑道:“张里同志不远千里来到春江工作,精神可嘉!我很敬佩,人虽年轻,但是很有实干精神,这很难得啊!在分工上,我建议还是要多点担子,年轻人有精力啊!”
这话说得中肯,倒也算规矩,市长杨国兴点了点头,张里心下受用了些。
两个常委副市长讲完,下面的人便一一开讲,无非是年轻有为之类,表态欢迎等,分工上说得都很含糊,因为大家都知道,人事安排这块,还是一把手市长说了算,但是两个副市长起了头,无疑就是代表了会议的主流派对,大体上众人还是沿着这个路数来的。
张里表现得很谦逊,对发言的人,他是认真听,不时点头,或是对着微笑下,表示感谢,不过心里,却对这帮同僚们有了个大致印象!
通过几人的发言和表态,他发觉市长杨国兴作为一把手还真得不好当!至此,他也理解了昨天,杨国兴说过的话——要有个思想准备!
会上情况自不用细说,最后,市长杨国兴作了一锤定音似的总结,其实就是决定:张里同志主要工作是协助市长,由于在任期上的有限时间,具体的分管工作就不分配了,除了主要工作外,张里同志在主抓城市规划建设方面很有特长,就由他协助这块的主管副市长吧!总之,市长助理,不是一个人的助理,是大家的助理,也是七百万市民的市政府的助理,急政府之急,需民众之需!
市长杨国兴说这些话时脸上笑吟吟的,很轻松的样子,意思是我给大家都安排了一个打下手的人,现在各位都能轻松一下了!
于是会议室里气氛有些松动,好多人脸上都笑眯眯的,看向张里的目光又亲切起来,张里只好一一微笑着点头回应,心下却是在暗暗叫苦!
尽管会场上热闹起来,各人脸上表情不一,看上去好像是接纳了他这位新同僚,但是天知道,这些笑眯眯的面孔下,各人的真正内心是什么?
他知道,市长杨国兴此举毫无异议地把他推向了前台,对于张里的倚重自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大家都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也许是有人因为张里不抢权而对他笑,也许是因为敬畏市长的重用而对他笑,也许是因为讥笑他变成另一个秘书长而笑,也许——
张里心下忐忑中,市长杨国兴开腔道,下面进行下一个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