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走了进来,对张二老爷道:“舅老爷,这会儿是要传晚饭吗?”“服侍我换衣衫,我要去拜访人。”张二老爷说着就走下床,小厮急忙服侍张二老爷换衣衫,换好衣衫,张二老爷又梳洗过,和厨房说了声,今儿不吃晚饭了,也就匆匆出去了。“你二舅舅在这城内的客,可真不少。”郑太太晓得张二老爷出去了,又不回来用晚饭,见怪不怪地说了句。翠玉嗯了一声,就给郑太太布上一筷子菜:“婆婆还是先用晚饭吧。”“你二舅舅,想要那间分号。”郑太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翠玉嗯了一声:“不过我不会给。”不但不会给,翠玉还会和张二老爷就这间分号,掰扯掰扯,还要逼张二老爷拿出银子,哪里能辜负张二老爷这番筹划呢。郑太太听到翠玉这样直白的回答,愣了下就道:“我晓得你必定不会给,但毕竟是亲戚。”郑太太并不希望和张二老爷之间撕破脸,翠玉放下筷子看着郑太太,翠玉神色平静,郑太太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了。二人就这样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郑太太才叹一声:“罢了,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懂,横竖,你拿主意就是。”“婆婆放心,在这家里,我定会把舅舅当舅舅的。”翠玉却笑着说了这么一句,郑太太的心不由猛地一跳,是在家里,把舅舅当舅舅,那在生意场上呢?“大爷还在草原。”郑太太挂念的还是儿子,翠玉点了点头:“是,大爷还在草原,大爷若连自保都不能,那还怎么撑得起郑家?”郑家现在的局势,不过算勉强稳定下来,所面临的问题还很多,郑太太低头不语。翠玉又给郑太太布一筷菜:“婆婆是个有福气的人,那就好好地在家享福。”生意上的事儿,郑太太不要管不要问,任凭翠玉在外面,就算把天捅了一个洞,也是翠玉担着。郑太太看着翠玉的神色,点了点头:“你说的是,那我明儿就去家学瞧瞧。我们这样人家,虽说是做生意的,若是家中出了一个读书种子,也是好事。”“婆婆说的是。”翠玉含笑说着,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和这世间的每个儿媳妇没有任何不同,但郑太太晓得,自己的儿媳妇,确实不是别人家样样都肯听婆婆的儿媳妇。张二老爷这晚回来很晚,守在书房的小厮说,张二老爷喝多了酒,折腾到三更时分才睡下。翠玉第二天早上醒来知道,也只说知道了,并没有着人去问候一二。这会儿,脸皮都快撕破了,也只有郑太太还会想着什么亲戚情分,张二老爷哪里顾及一些亲戚情分。张二老爷醒来时候,问过小厮,晓得郑太太往家学去了,张二老爷的眉不由皱紧:“姐姐往家学去做什么?”“家学这会儿兴了个新法,每月考一次,出类拔萃者,会有五钱银子,今儿是第一次,所以太太就亲自去看了。”小厮恭敬回答,张二老爷在外面日子长,顿时晓得翠玉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张二老爷笑着问:“这是你们大奶奶想的主意?”“是!”小厮还是这样回答,张二老爷不由冷笑一声:“这基业要保得住,才能指望兴盛。”若保不住基业,那也是替别人做嫁衣。“二舅舅说得对。”翠玉的声音在书房外面响起,张二老爷的眉不由皱紧,这个时候,翠玉怎么来了?接着翠玉就走了进来,看着张二老爷满面含笑:“二舅舅早啊。”“外甥媳妇,虽说你是晚辈,但终究男女有别,你这会儿进来,难免不便。”张二老爷这话让翠玉笑了:“二舅舅这会儿想起内外有别了?”“在外面商号,那是生意上的事儿,但在家里,外甥媳妇还是该记得些礼仪。”张二老爷也晓得自己说不过翠玉,但还是强硬地说着。翠玉只笑了笑,就对张二老爷道:“二舅舅的狼子野心明明白白,都想要我郑家的基业了,这会儿,还在我面前说这礼仪的话,简直就是在说笑话。”张二老爷的眉皱得很紧,这是翠玉第一次直接说出张二老爷心事,而且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外甥媳妇这话,未免血口喷人了。”张二老爷的神色变了变,就高声说着,翠玉还是看着张二老爷:“血口喷人?”张二老爷一时不晓得翠玉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于是张二老爷没有说话,翠玉却已经走到张二老爷跟前:“那二舅舅日日在外拜客,和人商量着,想把我郑家分而食之,到底又算什么呢?”翠玉再能干,也是一个女子,张二老爷对翠玉是轻视的,这会儿翠玉说的话,却让张二老爷收起对翠玉的轻视,毕竟张二老爷日日在外拜客,拜见的都是这城内有来往的商人,或者就是家中的亲友。而这会儿,翠玉说的是,分而食之,让张二老爷觉得,翠玉必定晓得了些什么,于是张二老爷盯着翠玉:“你,你胡说八道。”“前儿,二舅舅拜访的是城内的陈会长,陪客有李东家,邱掌柜,昨儿呢,二舅舅说的是有要紧客人,去的是城内最大的酒楼,拜会的是日恒号的东家,陪客呢,又有邱掌柜。人人都晓得,邱掌柜和我郑家已经撕破了脸,二舅舅在外人瞧来,既是郑家的舅老爷,又是郑家的掌柜,却频频和邱掌柜接触。这不得不让人……”“住口!”张二老爷彻底收起了对翠玉的轻视,话语之中也带着些恼怒:“我和老邱,多年的交往,见面也是很平常的事儿,怎么在你口中,就变成了我们商议着什么,密谋着什么。”“舅舅有没有商议什么,密谋什么,我毕竟不在这张酒桌上,自然说不出来。”和张二老爷的气恼相反,翠玉一点也不气恼,不但不气恼,翠玉语气还很平静,仿佛自己说的是什么家常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