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带着清和游历四方,恰巧路过京城。”他口中的清和,就是当年代为照顾的厉氏遗孤,如今也已八岁有余,聪慧沉静。
胤禩点点头:“你身有功名,上回的乡试,可参加了?”
沈辙叹道:“自从厉家兄嫂大仇得报,草民也熄了功名之心,只想四处看看,抚养清和长大成人。”
他本就是个洒脱的人,并不拘泥科举之道,这几年长了眼界,更加不想去官场上做那些劳心劳力,四处逢迎的营生。
胤禩闻言笑道:“既是来了,不如gān脆留在府中小住吧,我也少了个谈诗论友的知jiāo。”
沈辙沉吟道:“不敢叨扰,草民一介乡野村夫,还是住在客栈比较自在。”
“子青尽可放心,我性喜自在,如今也是无事一身轻,自然不会拿些规矩来束缚你,若你在府中住下,只当作客便是,左右不会妨碍你的出入行踪,至于清和,虽然有你照顾,但毕竟你是男子,难免有不周之处。”胤禩知他在犹豫什么,便接道。
最后一句话显然令沈辙意动,他拱手道:“多谢八爷垂青,只是无功不受禄,草民才疏学浅……”
实际上,在外三年,沈辙也有了定居下来的打算,这八阿哥年纪虽轻,却沉稳过人,他早在平阳就已见识过,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物,自己当初这个年纪,也没有有他这份定力,只是侯门毕竟深似海,他也不敢轻易决定。
胤禩一笑,这个沈辙虽然口口声声不入官场,但人生于世,谁不希望有一番作为,只怕他心底,未必就没有这种想法。
“子青何须担忧,你的学识如何,我在平阳也早已知道,过得一两年府中若有孩子出世,指不定还得请你当个启蒙恩师。”
沈辙一怔,继而道:“原来八爷成婚了,恭喜恭喜,可惜草民身无长物,也就不送礼了。”
胤禩笑骂:“若不加上后面的话,你会显得更有诚意些。”
两人相视大笑,原本有些生疏的氛围,随着这句话而烟消云散。
沈辙最终留了下来,这对胤禩来说不啻一个收获。沈辙心思活络,又毫无背景,本身便极适合当幕僚,从前他为了报仇想走科举的路子,胤禩不好开口,如今他心甘情愿上门来,自然是再好不过。
高明将他与清和安排在西院,那里环境清幽,又种满桂树与荷花,正适合沈辙这种文人情怀。果然沈辙一见之下也极喜欢,西院由胤禩作主改名荷苑,就此成了沈辙的客居之地。
至于在被剥去乡试资格的岑梦如,最后也没有离开京城,虽然也没投靠胤禩,却暂居在好友李蟠那里,也算令人满意的结果了。
胤禩没了差事,闲来便与沈辙斗茶纵论,又或者在后院试种那些还未长成的庄稼,日子过得悠哉异常。
朝廷的事情仿佛离他很远了,偶尔能从胤禛的片言只语中得知一些近况,胤禩只是静静听着,然后劝他不要掺和进去。
慢慢地他也减少了进宫的次数,除了逢年过节之外,胤禩基本都不会踏足皇宫,即便去了,也多是去给额娘请安。
大阿哥一开始还会来探望他,但时日一久,兴许是看康熙并没有起复这个儿子的念头,也渐渐不再上门。
胤禟、胤俄等几个年纪小点的阿哥,因为无法随意出宫,有时候会托胤禛带来一些书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胤禩看得有趣,也学他们回信,托胤禛带回去。
胤禛那边,自然不会因为胤禩失宠而疏远了他,反而因为担心胤禩心情烦闷,时常喊他出去走走,或者去老农家中请教农事,或者到城外游猎散心,两人的感情在这种潜移默化中慢慢加深,有时候往往一个眼神或微笑,就已经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这一日胤禩刚从外头回来,正想着去看看廷姝,走到院门口,忽然见到一个丫鬟站在外头,面目陌生,不由奇怪,上前一问,才知道来了女客。
“回禀爷,里头来了康亲王世子福晋,正与福晋说话呢。”
康亲王世子椿泰?胤禩还没来得及想起他福晋是谁,里面帘子一掀,一身火红旗装的女子走了出来,恰巧与他对了个照面,两人皆是一愣。
毓秀二字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去,女眷闺名,岂可由他轻易称呼,两人纵然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原来她成了康亲王世子福晋,也好,康亲王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祖上是礼亲王代善,太祖长子,也算尊贵无比,与她正是门当户对。
郭络罗氏自然也还认得他,当年宜妃有意撮合两人,她觉得这八阿哥性情轻浮,一直不喜,听闻好友嫁了他,还为她打抱不平。
刚在里面告诉廷姝,要好好管教这位八阿哥,不能让他像其他权贵人家那样,甫成婚便纳妾娶侧福晋,回头便撞上正主儿,也算冤家路窄了。
郭络罗氏暗暗撇嘴,朝胤禩福了福身。“八爷吉祥。”
胤禩颔首。“世子福晋不必多礼,代我向椿泰问候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