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也好,省得病恹恹的娇气,建设不了祖国,还拖他们知青的后腿。
他们现在想快速融入大队,得在牧民们面前好好表现,可不想让人看见林雪君后,觉得他们知青都像林雪君那样退缩畏难。
大家便想附和衣秀玉两句,却听到最年长的穆俊卿率先道:
“衣同志,对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对同志呢?”
“……”衣秀玉嘴巴一扁,虽然不情愿,还是答道:“像春天一样温暖。”
穆俊卿点点头,‘加油’的意思传递到了,便不再纠缠此事,拢了下自己有些乱的满头自然卷,又去搬其他凳子了。
其他人见穆俊卿表了态,即便对林雪君同志的作风有点意见,也不方便继续说什么了,只好朝衣秀玉或耸耸肩,或安抚笑笑。
衣秀玉叹口气,待林雪君上完厕所,还是凑上去挽住了对方手臂往餐桌扶。
“我要洗个手。”林雪君转向洗手台,对衣秀玉道谢:“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
“真的?你可别又摔个大跟头。”衣秀玉有些不放心地松开手,看着林雪君脚步虽虚浮但还算平稳地走向洗手台,这才拍拍手掌,坐到餐桌边去了。
时不时转头打量打量林雪君洗手的背影,衣秀玉又扁了扁嘴。
林雪君擦好手坐到桌边,今天的晚饭跟昨天的、前天的一模一样,都是一点油水没有的土豆炖冻过的扁豆角,配一碗稀粥,一个馒头。
这搭配就算是只凑合一顿,她都会觉得油放少了、应该再加点酱油、味精和红烧肉的,更何况是天天吃。
胃里咕噜噜叫得欢,大脑却有点抗拒。
余光扫向身边,从慈溪插队过来的衣秀玉正认真地将土豆和豆角夹进粥碗里,围着碗边摆一圈儿。又盛了一勺清汤寡水的菜汤到粥里,将粥和汤搅拌好后,开始非常非常认真地吃起来。
衣秀玉这个认真,不止是表情和动作,连她的节奏也是认真的。
两口粥,一口菜,两口馒头——节奏绝对不乱,吃得简直像做法事一样严肃虔诚。
听说衣秀玉才15岁,初中毕业。在南方城市里找不到工作,家里人吃饭都成问题,见知青支边有每个月二十块钱的工资,还顿顿有饭,就扛上行囊从温暖的南方来到了国家最寒冷的地方。
大概是以前就过惯了苦日子,白天劳动也饿狠了,衣秀玉表情很享受,仿佛吃的是什么美味。
林雪君品了品嘴巴里的苦味,终于也端起了碗。
穆俊卿见大概是因为生病而没胃口的林雪君终于动了筷子,微笑道:“吃吧,吃吧,吃饱了不想家。”
听到他这一句话,林雪君的眼泪差点崩出来。
她可太想家了,想乳胶床、乳胶枕、鹅绒被子、地暖和空调,想北京的爆肚、烤鸭、铜炉火锅里一卷一卷的羊羔肉、肥牛卷和脆毛肚……
抹了抹眼睛,可惜一点泪也流不出。流泪都是要消耗盐份的,她现在嘴里没味,合成泪液都缺元素呢。
饭后,林雪君想帮忙刷刷碗。
之前看小说,好多都写这个时代不仅环境恶劣、又苦又累,还有许多极品恶人。在高义务、互相监督的公有制年代,她还是勤快点的好。
衣秀玉却抢过碗筷,“这水冷的像冰一样,你一沾手,肯定又病得更重。我可不想又多照顾你几天。”
她是被生产队大队长叮嘱过要好好照顾林雪君的。
“啊。”林雪君有些尴尬地缩回手。
衣秀玉转头见她好像有点被自己的话打击到,又有些扭捏,落下句“我也不是嫌弃你,就是…反正你还是快点好吧。”便捧着碗去刷了。
林雪君摸了摸脸,转面想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什么轻快点的工作可以由她代劳。穆俊卿手上因为干重体力活起了大泡,正用烛火烧了针头对着灯光挑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