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鐵杆共產黨——三十六歲變回女間諜,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我首先是你的
敵人,然後是你的情人,無論我們再怎麼演戲也改變不了的,我是你的媽媽——
你肏了幾十次、還邊肏邊在心裏憎恨着的媽媽。」
剛下了雨天卻仍然陰着,初秋的晚上已經有了涼意,一陣涼風吹來,賈敏的
身子不由自主地顫了顫,何天寶第一次覺得她楚楚可憐,他拉她的手,說:「冷,
過來一起坐吧。」
賈敏鬆開他的手:「不冷。」
何天寶又去抓她的手:「我冷。」
賈敏抽身進屋拿了牀薄被出來蓋在他身上,說:「現在你不冷了吧?安靜聽
戲。」
今晚播的是《二進宮》,即使是何天寶這種戲盲都愛聽,譚富英裘盛戎張君
秋的錄音,掐頭去尾,很快就到了最熱鬧的三人對唱部分「懷抱着幼主爺把江山
執掌」,正唱到「哪一個忠良又有下場」的時候,忽然停電了。
收音機上的紅色指示燈和房子裏的電燈同時熄滅,小院裏瞬間漆黑一片。
何天寶覺得這好像自己和母親這段禁忌關系,一場光輝熱鬧,突然戛然而止。
他不說話,賈敏也不說話,兩人就坐在那裏,一同慢慢地沒入黑暗。
賈敏拿了支煙,何天寶習慣性地搶着劃了火柴,賈敏吸了口煙,低聲說:
「小寶,我們的關系,還是從此恢復正常吧。兩個敵人,湊合着演幾天戲,一拍
兩散,永不再見。」
何天寶說:「我不幹。」
「什麼話?」
「我做不到,我喜歡你,喜歡擁抱你,親吻你,佔有你。」
賈敏把臉埋在雙手裏,指縫間的煙頭在黑夜中顫抖:「真是冤孽……到底要
我怎樣,你才能重新拿我當媽呢?」
何天寶忽然說:「讓我看看你卸了妝的樣子。」
「啊?」
「你每晚都先安排我睡了,關了燈,才去洗漱卸妝;每天又都比我早起;做
愛的時候你一定關燈。從來不讓我看見你卸了妝的臉。如果你讓我看看,也許我
就會幡然醒悟,回頭是岸。」
賈敏吸了口指縫間的煙,把剩下的半截掐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裏,伸手扶着膝
蓋,站了起來,說:「好。」起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站住,背對着何天寶說:
「把你的照相機架起來吧。」
何天寶愣了一下才醒悟,一躍而起,匆匆忙忙地架起照相機,準備閃光燈。
洗手間裏的水聲停止,賈敏走出來的時候,剛好來電了,堂屋的電燈刺眼地
亮起。賈敏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震懾,愣在門口不動,沐浴在雪亮的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