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假如从一个小婴儿,懵懵懂懂的长大,身边所有人都在错把虐杀视之为平常,血腥也平常,鞭笞刑罚更是平常,所有伤害皆平常。
她又会是什么心性?
或许她也会觉得,死几个人而已,又能算什么?不过是一群卑微低贱的东西,为她提鞋都不配!
她或许也会受身边那些人影响,从此盲从,也会变成与那些妻主娘子并无二致的模样。
“这天底下诚然有不少妻主娘子心狠手辣,那些人确实可恨,但若依法论处,恐怕没几个妻主娘子手中干净,怕是要直至杀到世间无女才能作罢。”
“这样一来国也完了,无论男女,若不能无性繁殖,若只剩一个性别,那就是朽木难支,不出百年便会灭种亡国。”
所以言卿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这地方病入膏肓,但以她一人之力难以对抗这整个人世汇聚而成的洪流。
林娘子和沈娘子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
当初释放信香支配族人,本就是想要言卿这条命,本就是那二人先对言卿起杀心。
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成王败寇。
毕竟人家都想杀她了,还偏得要求她心慈手软,偏得留着过年吗?她脑子又没坑。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是言卿强行关押了那些娘子们,这才促使双方矛盾进一步激化。
但首先有个问题,以她个人来讲,不论心性、三观、乃至于道德等等,都注定了无法与那些妻主娘子们共存。
那些人根本不讲道理!倘若不加约束,别看当时仅仅只是林娘子砍断了一名夫侍的手而已,但今日她砍了她自已夫侍的手,明日就能砍别人。
她可以肆无忌惮践踏自家夫侍,动辄杀伤人命,那么改日她也可能杀了老族长,杀了祥林叔,杀了江孤昀、江斯蘅、江雪翎……
总有一天,她,又或者是“她们”,
能杀光言卿所认识的,所见过的,所有人,而以言卿的心性来看,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坐以待毙,因此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是个势不两立的局面。
别以为这些是危言耸听,也别以为那些妻主娘子干不出这种事。
就好比山下钱庄那个孙秀荷,在明知江斯蘅已有妻主的情况下,不还是将人掳了,不还是将人虐得一身伤?
但凡那天夜里稍微出点什么岔子,等待江斯蘅的又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卑劣的妻主拿捏人心,心有软肋就注定要被挟制。
就算江斯蘅不从,但倘若以江家其余人的生死性命作为胁迫,若是以整个江氏宗族作为威胁呢?他是顽抗到底带着所有人去死,还是忍辱偷生为其余人妥协?
这些事情言卿心里一直很明白,甚至早在第一次下定决心关押这些娘子时,就是因为看出,
“她们就像那些习性凶猛的猎鹰,想让她们听话,必须重拳出击,暂且废了她们用来攻击的利爪和獠牙。”
“所以第一步,必须先让她们怕,让她们对这人世有敬畏,有了敬畏之心才能够约束她们的言行,也唯有敬畏之后,她们才能听得进去话。”
所以当时言卿说,“熬鹰。”
熬掉那些人的凶猛习性,熬掉那些人的凶狠残暴,但也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言卿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劝恶向善,也并不是一味镇压,不是让那些妻主娘子从此无底线的屈服顺从和妥协,
真若那般,那么她和这个畸形扭曲的世道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屠龙者终成恶龙。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