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能有多残暴,不可估量。人心能将这种原始的残暴困多少,困多久,也不可而知,只能说因人而异,死,是一个极端。苏江北无法对痛恨的母亲说出这个字,也不希望这个字降临在她的身上,因为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接受报复,感受到来自报复所产生的痛苦。隔着电话,沈渝看不到苏江北的所思所想,其实就是平时里的面对面,她又何尝能真正读懂苏江北的心呢?不过,有一点倒是看得懂,那就是苏江北爱她,这份爱不比当年爱夏澜时少一分,自己真正已经取代了夏澜。说起来,沈渝还真有几分懒散。一通电话过后,她发现自己的焦急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没有了想要立即返回重庆的急迫感,甚至都开始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件。想一想,这应该不叫懒散,准确地说应该叫信任,无底线的那种信任,相信苏江北能处理好这件事。也正是因为相信,沈渝还认为即便自己返回重庆,也要和苏江北商量着处理,不如直接放手给他,自己也能少些烦心。也是。从创立云端科技开始,再到发展成如今的规模,公司里的哪件事情不与苏江北商量,又有哪件事情不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数不清的,也已经成了习惯。有时候,沈渝会想,等结婚后,是不是应该把公司彻底交给苏江北,自己也能乐得清闲。有时候,沈渝还会感悟。她发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好像并不是成为一个让世人瞩目的女企业家,这应该只是与父亲斗气的一个结果。其实自己挺羡慕像秦沐那样的女人,安静地过着精致的日子,然后与心爱的男人一起泛舟于岁月里的每一道波纹。“江北,苏家奶奶跟你回重庆了吗?”挂断电话前,沈渝问及苏老太,听说苏老太住在凤凰路,她又担心起来:“说你不听,你那边的房子潮,等到入夏还闷热,苏家奶奶年纪大了,住不得那样的房子,这样吧,我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帮你。。。帮我准备一个地方。”“不用,别那么麻烦了。”“麻烦撒子嘛,一个电话的事情,再说又不是给外人住,大不了我给钱嘛,又不是买不起,你莫再争啦,也莫管!”沈重山的国银集团旗下就有地产企业,别的不敢说,准备一套像样的房子绝对没问题,就算是别墅都是小事一桩。要说是给苏江北准备,不是不行。只是沈渝说不出口,况且苏江北也不会住,只能自己先跟老汉儿要一套,付款也可以,不差钱,到时让苏江北带着苏家奶奶搬过去也就行了。沈渝的强势让苏江北不再坚持,只能同意:“好嘛!一切都依你,楞个样子总行了吧!”苏江北又和沈渝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后,看到手机上显示两个未接电话,是夏澜的号码,刚才和沈渝通话时好像有提示音,并未在意。刚想回拨,夏澜又打了进来,抱怨地问:“江北,你在哪儿呢?到成都也不第一时间联系我,打你手机还一直占线,你是真的想不理我吗?”苏江北赶忙解释:“哎呦,我一到成都就去找麦安宇,电话也就没停过,才看到你的未接电话,刚想拨给你,你的电话就进来了。”夏澜能这么快就知晓他到了成都,苏江北不用猜,也晓得是麦安宇的功劳,之所以会告诉夏澜,无非就是想知道苏江北有没有去找夏澜,如果没找,正好能戳一下夏澜的心。“嗯,那好吧,原谅你这一次。”云端科技出了这么大的状况,苏江北从江南返回重庆,理应第一时间忙着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刚到成都就找麦安宇,甚至连麦安宇的午餐邀请都顾不上,夏澜有些后悔自己的乱发脾气。“喂,澜澜,我又没做错撒子,为撒子要用原谅嘛!”“说你错喽,你就是错了嘛,不服气?”“哈哈,服气,哪个敢不服气呦。”苏江北笑了笑,又问道:“澜澜,我在苏家小院呢,你中午有空吗?一直让我请你去御园吃石蛙,我们现在就去,要不要得?”“要得!”夏澜很高兴,回答得挺大声,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得到承诺去游乐场的孩子,同时又嘱咐道:“乖乖,在家等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夏澜来得很快。苏江北感觉挂断电话没多久,她就到了。可能刚才通电话时,她就已经在路上了吧?应该是有段时间没有见面的原因,也应该是过于想念。夏澜刚推开半掩的院门,看到苏江北站在院子里,二话不说,甩开挎包,欢喜地直接跳到苏江北的身上,两条腿紧盘着他的腰,捧起他的脸就吻了下去,兴奋的喘息声很重。“澜澜,院子里呢。。。”“我不管。。。我想你了!”“哎,别咬我。。。”“就咬,要是你这个坏蛋。。。”起初,苏江北有敷衍的念头,后来还是投入了。说是男人的本性也好,说是旧情难忘也罢,苏江北在激情中不在乎了,毕竟夏澜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女人,无论嘴上怎么说,心里如何想,终究还是难以割舍。夏澜也是如此。苏江北同样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最爱过的男人,她把女人的真心和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这个男人,即便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田地,她依旧放不下。因此,每当和麦安宇在一起时,她都会无法控制地从麦安宇的身上寻找苏江北的影子,然后相比较,找出不接受麦安宇的借口。所以说,初见美好,初恋最珍贵。初恋是最难得的情感支撑,是唯一刻骨铭心的爱,即便分开,曾有过的画面也会刻在心头,无论怎样都无法忘却,想想都会笑起来。一番激情过后。夏澜披散着头发,不着丝缕地半伏在苏江北的身上,食指的指尖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乖乖,你心里有我,我能感觉出来,撒不得慌。”说着,手指又点了一下,略带苦涩的说道:“可我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全部属于我了,因为她也在,占据了我的位置,夺走了好大一部分。”苏江北刚要说话。夏澜用手指压住他的嘴唇,摇了摇头,又伏下头,将脸紧贴着他的胸口,轻声说道:“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也不想让你用谎言来安慰我,是我自己酿下的苦果,不该埋怨的,我就是有些不甘心,可不怕,我会等到最后,我们终将会回到从前,我相信一定会,你曾是我的,以后也是我的,不会变。”有冰冷滴在胸口上,那是夏澜的眼泪。苏江北紧了紧牙关,努力挤出一点笑,满是歉意。记得自己以前曾当着夏澜的面指天发誓,绝不能也绝不让夏澜流泪,如今却一再食言,即便这个食言不应该算是成自己的错。。。但,真的不是自己的错吗?“澜澜,我不好,值得你这样对我吗?”苏江北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样的安慰,也不想说。因为只要说出来就是谎话,在夏澜的面前,他说了太多的谎话,多到自己都开始憎恶自己,憎恶内心最深处的那个卑鄙。如果,只说如果,心里若是没有仇恨,夏澜就不会惊慌到想要逃离,两人之间的爱也不会断裂,自己更不会这样对待她。夏澜做错了什么吗?不,不是的。究其原因,并非是夏澜的错,而是这场爱从一开始就错了,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注定要伤害夏澜,然后找出自以为是的理由在折磨夏澜,这不是卑鄙又能是什么呢?“值得,当然值得。”夏澜没有抬头,轻轻地说着:“我曾经以为不值得,以为没有人能无可替代,可离开你之后,发现我想错了,你一定在心里下了蛊,下得太深太深,我中了你的毒,已经无医可治了。”胸口的冰凉愈发多了起来,苏江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夏澜紧搂在身上,贴着她的耳边不停地说:“澜澜,对不起,对不起。。。”他实在说不出别的,更不敢说承诺,即便想说却说不出来。如果人的感情只是一根直线,只能从一而终,这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更不会那么多流传千古的诗词佳句,偏偏感情常是多线程,也不容易处理,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无解的纠缠中。缠绵与纠结过后,夏澜收起复杂的心情,重新装扮一番,催促苏江北赶紧兑现诺言,感情的承诺无法给,去御园吃石蛙的诺言必须要遵守。在苏江北面前,夏澜的吃东西总是讲究有条不紊,小心翼翼,细嚼慢咽,之前就如此,在别人面前也是如此,从未变过,以至于苏江北也会收敛许多,尽可能地保持斯文。相比之下,沈渝就有些不同了。在外人面前,沈渝的端庄无可挑剔,可每次和苏江北一起吃喝的时候,如同变了一个人。倒不能说吃相难看,就是不太注意细节,也不太在意吃什么,哪怕是和苏江北一起吃碗小面,也能吃得畅快淋漓。如此一来,苏江北也就不用再绷着,每次都能吃得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