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世界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网络高手做不到的事情,也没有他们所编译的程序无法触及的地方。当系统开始平仓股指时,某一数据触碰了程序内预设的阈值,“孤影”开始在后台悄无声息地运行,它先是调出隐藏的虚拟交易系统,并将实时数据导入虚拟程序中,等到所有数据导入完毕,两个系统偷天换日般进行了无差别替代。因为虚拟系统完全克隆交易程序,而且还连通实时数据,所以看不出任何纰漏,无论是张越还是柳亚东,甚至包括整个基金公司里的交易员,没有一个人察觉公司的交易程序发生了改变。在收盘前的几秒内,“孤影”高速运行,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将博远基金股指交易账户中的一部分资金转移了出去,只是这些钱并没有直达某个目的地,而是在公司所控的账户内转了一圈,随后全部汇入控股基金公司的博远投资在香港有ODI备案的壳公司,又通过壳公司的账户将所有的钱尽数转入国外的离岸账户。之后,“孤影”又通过远程操控的形式将那笔资金尽数投入一家国外数字货币交易平台,并以匿名方式全部购买了数字货币,最后将账号与提取密码发送到只有苏江北知晓的一个终端上。“孤影”有条不紊地一步步操作,一项项完成,之所以会如此顺利,还要得益于互联网金融的发展与便利,以及博远投资本身为洗钱所形成的股权穿透型企业模式。当这一切全部完成后,由“孤影”操纵着那些触及大洋彼岸的无形之手全部退回博远基金的主机,自我销毁程序也在那一瞬即刻启动,一行行代码无声地消失,无影无踪,无迹可查,如同从没有出现过。不过,“生命”并未消逝,只是像一颗无形的种子深埋在数以万计的代码中,等待下一次的萌发。第一看守所的监室有窗,能看到越过高墙的夜色。午夜时分,苏江北没有入睡,半倚在木板床上,月色投进来的那抹寒白照白了他的短发,也照白了他嘴角上的笑,显得有些怪异,同监的囚犯挺害怕,担心这个杀人犯会在绝望中做某种暴虐的举动,所以每个人都躺得不踏实,也睡得小心翼翼。有了父亲的活动,沈渝在看守所见到了苏江北。探监室里,苏江北穿着橙黄色的囚服,原本就短的头发又被剃了一遍,成了青头皮,胡茬子也窜了出来,脸上的伤虽然消肿结了痂,但还是能看出来,挺狼狈,也显得憔悴不堪,只是脸上依旧带着笑,看到沈渝直皱眉,竟然笑得更灿烂了。“这是怎么了?他们打你了?”看到苏江北的这副模样,沈渝心疼得要命,眼窝瞬间也就红了。“没有,摔了一跤,没事。”“接活也不打听一下,谁的钱都敢挣,这下子好啦,挣钱都挣到看守所里了,亏你还能笑得出来。”沈渝突然想抱一抱苏江北,但这样的举动不符合探监的规定,原则上连握手都不行。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心疼一个人的眼神也是如此,沈渝此时的眼神如何,苏江北看得出来,心里也早就清楚,笑着说:“有你啊,你会帮我,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其实也习惯了。”这话让沈渝更心疼了,她知道苏江北的不怕是因为相信不会被抛弃,或许这两个字就足以证明她在苏江北心里的地位,应该是这样。至于说习惯了,应该是对人心的无奈,当年都能被至亲的人抛弃,人心的恶至此,他还能相信谁呢?沈渝故意倔强地说:“我才不会帮你呢,你有夏澜,你那么爱她,她也那么爱你,她会求家里找人活动,我瞎操什么心。”苏江北没有说话,只是在笑。“丑样子,还笑呢。”沈渝还是在苏江北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江北,博远出事了,听说交易系统失控,背离市场趋势做了反向交易,赔了好多钱,还莫名奇妙地被转移了五个多亿,听说是被黑客入侵盗走了,银行那边查到钱已经出境,这件事和你有关吗?”苏江北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带着笑:“我又不是孙猴子会分身术,这几天都在关在这里面,连手机都没有,想报复也没那个本事啊!”想想也是,再高明的黑客也需要有电脑一类的工具,苏江北关在看守所里,怎么可能会与他有关系呢。沈渝放了心,轻声安慰:“别怕,顶多再待几天就能出去,我爸已经打好招呼了,市局这边走完程序就放人,再说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已经证明和你没关系,况且听说钱是从博远投资的账户出去的,有监守自盗的嫌疑,柳亚东自己都一身麻烦,干嘛还死盯着你不放。”私募基金运作的钱多数来自不同的客户,包括公与私的理财资金,若是从财务角度来说,这些巨额款项属于借来的钱,也都应该归类于负债一栏。系统错乱导致赔钱姑且不论,丢的五亿多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仅要全额赔偿,还会让资金的安全性大大打折扣,这样不靠谱,以后谁还敢把钱交给柳亚东?“五个多亿,嗯。。。真不少,再加上赔的钱,够柳亚东喝一壶了。”苏江北随意地说着,故意用手指摩挲沈渝的手心,笑着说:“恶人总要有恶报,不管他了,公司怎么样?有没有麻烦?有事就让李忆平和老隋多出力,你告诉他俩,要是敢不尽心尽力,我就让他俩进来吃几天苦头。”沈渝知道苏江北是在开玩笑。从被抓到现在,苏江北虽然不认罪,却也扛下所有事,在这几天的审讯中,他只字未提揽活的李忆平以及参与过修改程序的老隋,也尽力撇清与公司有关,可以说是义气,更是不想让云端科技的研发主力全军覆没,沈渝非常清楚这一点。“天底下就属你最憨了。。。”沈渝没有说公司遇到的麻烦,只是心疼地埋怨了一句,听到警察提醒探视时间已过,不舍地起身,又叮嘱苏江北:“江北,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在里面犯错,顶多再有一两天就能出去了。”苏江北挠着头,说道:“知道,我会好好的,放心吧。”看守所外,寒冻的风裹挟着落叶打着旋儿扫过车身,也掀起了沈渝的围巾,她拉开车门刚坐进车里,水雾蒙了眼镜片,泪水也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