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死谁手是双关语。苏江北是在说软件,也是在说眼下这件事,如果自己设置的系统没有正常运行,这次会有大麻烦,如果计划顺利实施,鹿一定会在自己的手里,而且还是一只最肥的鹿。老警察皱起眉:“会有什么的后果?系统崩溃?”苏江北回答:“那是最理想的情况,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老警察问:“是什么?”苏江北笑了一下:“可能是失控,量化交易系统本身就赋予了程序最大的智能化与主动性,如果在代码紊乱的状态下,程序是否会自我纠正,纠正后是否会出现失控交易,这就不好说了。”老警察并不理解苏江北所说的这种情况,甚至还觉得这些话有些天方夜谭,那种状况似乎只有在科幻片里才会出现。“我也不想危言耸听,到底会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严重性的程度有多高,我现在还说不准,也只是提醒,免得一旦出现了,你们又给我安一个关联性犯罪的罪名。”说话间,苏江北打了一个喷嚏,好像真感冒了,早知道那天就应该及时喝了那两包感冒冲剂,应该能压下去。年轻警察返回后,在老警察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边说边望了几眼苏江北,随后两人提前结束了审讯。警车上,年轻警察启动了车子,不满地抱怨:“师傅,我觉得就是胡闹,明明是博远基金的问题,抓一个程序员做撒子嘛,好,就算要定罪,也应该博远基金是主犯,现在可倒好,听说那边罚了几个钱也就没事了,这边却对一个程序员死咬着不放。”老警察听着徒弟的抱怨,笑着问:“不对头啊,你刚才对他还很不客气,怎么现在又开始替他抱不平了?”年轻警官苦笑:“也不是不客气,咱们不是在审案子嘛,威严还是要有的,是这样。。。刚才您让我出去问情况,具体情况也确实和苏江北说的一样,我觉得很可能是博远基金另外找人动过交易程序,然后让这个苏江北背黑锅,事实就摆在明面上,傻子也晓得怎么回事,咱们还查什么?非要弄个莫须有的罪名?”“莫胡说!”老警察点了一根烟,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年轻,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看过西游记吧,孙猴子一路打怪,凡是有后台的妖怪哪个被打死了?打死的都是乌合之众,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谁都懂,你和我却不能懂,只能查案子,另外你说事实,对咱们而言,就没有事实一说,只有结论,也只有结论出来后才能叫事实,除此之外都叫推测,回去把报告如实写了,让上边做决定吧。”师傅带徒弟,教做事,也要教做人。“人”字笔画少,好写也不好写,因为一撇一捺包含为人的品行,为人的不易,一根筋不行,尤其是在体制内更不行。返回监房,苏江北蜷腿坐在大通铺上,没人来烦他,正好能安静下来想一想事情的整个过程。倒不是疑惑和气愤,而是想计划的细节,梳理一下有没有遗漏之处,因为这就是他的计划,甚至李忆平能揽到博远基金的私活,也在这个计划当中。想着计划,不可避免就要想到沈渝。此刻,她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也担心得已经偷偷哭过好几次了?她会去求她父亲吗?想来应该会,但沈重山会答应帮忙吗?如果置之不理,这条线也就断了,之后再怎么办?这一刻,苏江北的脑袋里想的全是沈渝,固然与计划有关,但他知道也不全是这样,因为一想到沈渝的毫无防备,心里会觉得不舒服,是那种针刺般不舒服。或许,自己这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人会是沈渝吧?沈渝听不到苏江北内心的道歉,也从没想过苏江北戴了一副怎样的面具,她确实心急如焚,也哭了,还是成年后第一次在父亲的面前落泪。“爸爸,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您的幺儿,对吧?就算为了我,您帮忙找找人,把苏江北的事情搞清楚,把他放出来,好吗?我求您了。”沈渝从没有这样求过父亲,如果父亲此刻让她跪下来,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只要能把苏江北放出来就行,因为她知道如果父亲不出面,苏江北一定会被柳亚东坑进监狱,这辈子就毁了。“幺儿,你胡说撒子嘛,爸爸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是你总在气爸爸,爸爸什么时候真的生过气啊?”在外人看来,沈重山就是一头猛虎,还是一头随时都会发狂的疯虎,如果得罪了他,一定会被咬得支离破碎,连骨头渣都不剩。但虎毒不食子,摘下强悍的面具,沈重山也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虽然有时会发脾气,但哪个父亲不发脾气呢?“柳亚东也确实不像话,明知道那小子是你的得力干将,给点教训就行了,至于闹这么大吗?真是小肚鸡肠,一点度量都没有,也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爸爸以后再也不强求你了,爸爸也想明白了,那个混蛋根本配不上我的幺儿,柳昌儒迟早会被他儿子拖累。”说着,沈重山起身绕过班台,拉着女儿的手坐到沙发上,皱眉问:“幺儿,和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苏江北,我看你的样子不太像是为一个公司的员工着急啊?”沈渝摇头否认,又怕父亲不尽力,又赶忙点了一下头,却也无奈地解释:“爸爸,我喜欢他的为人,也欣赏他的才华,但夏澜又回来找他了,所以。。。反正他是最能帮我把公司发展起来的好朋友。”沈重山听着,笑道:“你呀,性格有几分像我,大多数还是像你妈妈,做事总会瞻前顾后,你要记住,不管是什么,只要你想得到就要去争,去抢,一口咬住,不给别人一丝一毫的机会,更不要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做生意如此,抢男人也要如此,这样才是我沈重山的女儿。”这种想法也没错。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不争不抢的人不叫老好人,叫懦夫,懦弱的人从不会收获别人的尊敬,甚至连可怜都得不到,只能得到这世上最卑鄙的恶毒。沈渝明白这个道理,她不是懦弱,而是过于在意,在意与夏澜的友情,在意与苏江北之间说不清的感情,所以也就不想破坏这种情感,从根本说是不愿意让苏江北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