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剩下的是刚才交谈的那对男女。
男人穿的是长袍,浅灰色的,此时已经被血水染得黑红,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由于出血过度,他的脸色惨白得如同宣纸,也已站不稳脚步。
还是身旁的女子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
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很高兴的模样,靠着身旁的女子,笑道:“虽然你说话总是很冲,但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嫁给我吧。”
“现在还在说什么鬼话,”女子瞪了他一眼,眼眶通红,“老娘下辈子再继续骂你!”
“好啊。”他说。
最后一声枪声响起,最后的两个人也一并倒下在地,与他们的伙伴一起。
紧紧地靠在一起。
——
与此同时,钟岸与钟煜飞并肩坐在沙发上,四面被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所围绕。他们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已经被缴纳,整齐地摆在了桌面上,而在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
男人正在抽雪茄,喷吐出的烟雾几乎遮住了他的五官。
刚才,他们两个正打算下楼。钟岸还有另外的手下,可以前往支援长生航运内部的员工。何况,钟煜飞也尚且可以联系上李小戎或是叶慎举,至少……可以将一部分人救出去,不至于全军覆没。
然而,这个男人忽然出现,率领着大队人马,将兄弟二人逮了个结实。
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姓吉田,担任日军大佐,和田中凉介一起被分派到了上海。他说,他已经击毙了钟岸的所有手下,只留下了两个司机。
吉田还说,长生航运,从今天开始将会消失在上海。
这一次的围剿调动了上海不少的兵力,他们势在必得。
从刚才开始,钟岸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并不慌乱。而钟煜飞满脸都是茫然与惊诧,一直到现在都还未缓过神来。
抽完一整根雪茄以后,吉田才舒出一口气,微笑着用日语开口道:“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地下组织和长生航运,都给我们日军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幸好,从此以后,长生航运将会消失。”
“那么我们呢?”钟岸冷冷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们?”
“我们也属于长生航运。只有我们死了,长生航运才会彻底消失在上海吧?怎么还不动手?”钟岸道。
沉默了片刻,吉田忽然笑了:“也许钟先生你是不怕,那么他呢?从刚才开始,他的脸色就很差呢。”
说着,他指了一下旁边的钟煜飞。
实际上,现在钟煜飞听日语已经可以听懂大概了。这两个人用日语交谈,其中意思他也听懂了个七八分。
眼下,被吉田指了一下以后,钟煜飞终于回过了神。
他当然同意和大哥一起死。不然受日本人的屈辱么?他可是个男人!更是个中国人!吉田的这种认知他是不肯承认的。
在他开口反驳之前,钟岸道:“吉田先生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有很大的误解。”
“哦?误解?”
“死是一回事,害怕是另外一回事。我也怕死。”
“怕死的话,钟先生大可求饶!皇军心胸旷阔,不会追究到底!何况,钟先生是个人才,若是能为皇军效力,必定会有一番极大的作为!”
听他这么说,钟岸一直冰冷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笑容。这个吉田……压根没听懂钟岸的言外之意。
日军居然将这样的一个人提拔为大佐,并安排他来作为说客?
他脸上的笑容并不温暖,反而饱含了嘲弄意味:“为你们效力?仅仅是凭借吉田先生你,怕是不够说服我吧。”
面对着这样的神色和语调,吉田清晰地感觉到,他被低看了。
他再也无法保持好言相劝的姿态,哼笑一声,道:“钟先生!你可别忘了!现在你们,不论是你,你的长生航运公司,或是站在你的背后支持你的地下组织,都已经输给我们了!你还在固执什么?”
不等钟岸说话,他又像是想到了特别有意思的事,架着腿,道:“可别忘了,你心爱的太太,现在正在我们手中!”
钟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吉田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怎么?钟先生是打算放弃这位太太?那么将来该如何处置她好呢?听说钟太太生得美貌,不如作为慰|安妇,也算是为皇军效了最大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