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钟岸看着她,“你有没有见过吕小姐?她要去海关,也许会希望见你一面。”
叶微舟撇了一下嘴角:“可我已经不在海关了。”
她很为难:“钟岸,你说,要是吕湘来找我,问我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教给她,我应该说什么?我好像……”
她感觉,她好像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的。
不像是当初丁惟恭。丁惟恭已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了,可叶微舟什么也不是。丁惟恭教给她的有很多,他是她的师长。但即便有这样厉害的人作为师长,叶微舟却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现在,轮到她作为师长了,她竟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教给别人的。
说起来,当真是一件可悲至极的事。
钟岸笑道:“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你可能觉得自己一无所成,其实不是。”
“不是吗?”叶微舟的眼神有点委屈。
“不是,”钟岸说得很认真,“你换个角度,站在海关其他职员的角度。你在海关实习一年,成绩优异,却没有升任帮办,这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而后来,你检举斋藤会社走私,这件事在上海也闹了很大的动静出来。再后来,你成为丁惟恭丁先生的爱徒,后来的所有检举报错,海关里其他人都不敢做,甚至不敢想,但你一直坚持做了下去。外人也许一边说你是疯子,一边也佩服你的魄力。”
叶微舟听得走神。
“上海多少有着许多关于你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你从来不是平庸的那一个,”钟岸道,“何况,你是长生航运大当家的太太,舟舟,你是不是还不晓得,整个上海多少姑娘家羡慕你羡慕得眼红?”
“我……”叶微舟说不出话。
钟岸抓着她的手掌,凑到唇边亲吻她的手背:“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我喜欢你自信的样子。”
“可是……就算自信,我也不一定会去海关的。”
“没有关系。我的舟舟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叶微舟又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三天后,叶微舟接到来自吕家的电话。那端的吕湘高高兴兴地告诉叶微舟,她已经是江海关的税务员了,也在征税科。
叶微舟很替她高兴。
吕湘全心全意投入海关,一直到八月,才又打来了电话。
这一日,由于中日之间爆发的战争,远在租界外的上海枪炮声断断续续,有时候租界内的地面和楼房都像是在剧烈颤动。吕湘很紧张,直到听到叶微舟的声音,又确认了钟家上下都安然无恙,这才松下一口气。
“怎么了?听上去你好像有点害怕。”
吕湘道:“最近在打仗,这几日,我们办公处有几个人没有来,他们说是被炸死了。所以……”
叶微舟听明白了,柔声宽慰道:“我们都没事,这几日的确很紧张,但钟岸和煜飞也算有些势力,也便都躲着战争区域了。”
“这样啊……”
“今日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有是有的,但是电话里好像也说不清楚。微舟,你今晚有没有空?我们见一面吧。”
“今日我还有事要做呢。”
吕湘“咦”了一声:“有事……吗?”
“对啊,”叶微舟道,“今日是藕荷的儿子坚强生辰,我给他准备了礼物,待会儿便要去赵家了。”
“这样啊……”吕湘似乎有些泄气。
“晚些你到我家里来吧,我们可以一起睡一张床,说一整晚的话。”叶微舟听出她的失落,当即出声安慰。
吕湘忙连声应好。
临近中午,钟岸抽空从长生航运回来,一家三口便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坐上小汽车开往新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