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月后,“爱国人士”赵天青回到了江海关大厦。他将回来的时间掐得很准,恰是下午五点,江海关的下班时刻。
他一回来,便找到了叶微舟。
他闯进征税科办公处时,叶微舟刚收拾完最后一堆报单,在与田中凉介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
赵天青不会说日文,见他们聊得投入,也不好打搅。他只能站在边上等待。
田中凉介率先注意到了赵天青。他主动地停下来,问:“叶小姐,这位是你的朋友吗?”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赵天青。
叶微舟顺着看过去,终于见到了来客。
“啊,是的,”用日文向田中凉介说完,叶微舟才换了中文,问赵天青,“怎么了,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好久不见,想邀请你去安寺路玩。”
“去那里做什么?最近没有什么大型聚会,我也不会打斯诺克台球啊。”叶微舟不理解。
安寺路一般指的都是江海关的海关华员俱乐部,由于地址就是安寺路497弄10号,故而不少人称其俱乐部为“安寺路”。
这个海关华员俱乐部是由总税务司署的副总税务司丁贵堂一手创办的,许多江海关的职员都会在空闲时候去俱乐部走走看看,举办聚会、演讲、打斯诺克台球等等。
叶慎行不太喜欢去俱乐部,这个习惯影响了叶微舟,使得她也并不喜欢去那个地方。
不过,赵天青很喜欢。
听叶微舟那样说,赵天青抓了一下头发:“谁说一定要去参加聚会、或者打斯诺克台球呢?毕竟是华员俱乐部,我们仅仅是在那里坐着,便也很有趣。”
对于他这番说辞,叶微舟默了片刻,继而真心发问:“赵天青,你是不是找不到说服我的理由了?”
赵天青干笑了几声。
叶微舟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我去?”
赵天青清了清喉咙:“我这些天不是去开会了吗?开会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她也是学税务的,目前在上海税务专门学校念书。”
“然后呢?”
“她的舅舅是上海税务专门学校的教习,你也认得,当初教我们关税学的那个老许。今日老许要带着小姑娘去俱乐部,我便打算去看一看。”
叶微舟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还是奇怪:“是你喜欢的小姑娘,你要去看便也去了,拉着我做什么?从前你也不乏追求女孩子的经历,倒也从未见你要拉着我。”
“问题在于,”赵天青看向她,“你以前是老许颇为看好的学生,小姑娘听了不少你的事,与我说,她很想有机会见你一面……”
至此,叶微舟才终于完全听明白了。
事实上,她是想要拒绝的。
但赵天青眼巴巴地看着她,说出拒绝的话语,怎么都有些太过于残忍了。
叶微舟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跟你去。”
说完,她转向了旁边的田中凉介,用日文道:“田中先生,我要陪我的朋友去一个地方,我们明天见。”
田中凉介点了点头:“明天见,叶小姐。”
赵天青若有所思地多看了田中凉介好几眼。
下了大厦,赵天青忽然道:“微舟,我觉得刚才那个日本人远远不及钟先生好。如果有朝一日你要结婚,务必要选择钟先生。”
顿了顿,赵天青又说:“姐姐也觉得你嫁给钟先生很好。姐姐还说,钟先生是喜欢你这样的……”
莫名其妙地,叶微舟的心脏猛烈地跳了三下。
她很快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继而语气不善地问:“赵天青,你希望我在小姑娘面前说你的好话吗?”
赵天青瞬间领悟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即道:“对不起,我错了!”
“倒是你,不向我说一说那个小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叶微舟转开话题,“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赵天青告诉她:“她姓吕,双口吕的那个吕,名叫吕湘,湘江的湘。她顶上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她原本还有个姑姑,知书达礼,是上海名媛,可惜早些时候去世了。她家开了一家纺织厂,似乎是叫‘吕氏兄弟纺织厂’。厂子是由她的父亲与大伯合作创办的,如今已经传给了她的哥哥。”
叶微舟愣了一下,许多过去的事在瞬间涌入了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