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垂着眸,眼底闪过疑惑,听薛朝暮继续说。
“我原先不同你计较,是我不想家宅不宁,你既然给脸不要脸,我就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你和子珍刚来陆府投亲那年,我就好巧不巧生了一场病,掌家之权就刚好落到了你的手上,从此你在府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你说我生病是因为贪凉受寒,但实则是你找人浇我一桶冰水,我吹风受冷才受不住病倒。”
“陆省曾经有一块玉佩,那是过世的老侯爷亲自给他磨的,我替你担了罪责,但那玉是怎么碎的,你当真不记得了?”
“陆省珍爱他的玉,是惦念亡父,可你听信谣言,以为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偷偷到我这里来看,把玉失手打碎还栽赃在我身上!”
“我为什么落水,是你蓄意为难,要不是三公子及时赶到,我早就死了!你为了把自己摘干净,还到陆省那里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
“我病倒那些日子,陆省除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连看都没来看我一眼,这都是你的功绩。你欺辱我这些年,现在我倒要和你算算清楚,这一笔笔账该怎么算!”
陆省从没听过这些,他不可置信:“这——”
薛朝暮陡然转身呵斥:“你闭嘴!”
“你被让当枪使,蒙蔽这么多年,萧湖茵这些年之所以能这么猖狂,你也功不可没,若不是你一味纵容,怎么会闹出这些事情?!”
“除非是你陆策英眼睛瞎了!说我和陆怀远的是非,我看你们还是先拿个镜子照照你自己,你们两个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一派胡言!”陆省指着薛朝暮,胸口起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薛朝暮侧眸看着陆省,冷漠地说:“你年少时也是名扬四方的将军,你没能走到巅峰,但你的战功不应该被遗忘,如今你是无官无职,皇上不记得你,朝臣忘了你的名字。”
“但邓遥记得你的威势,他钦佩你,军中年年都有你的旧部托陆修向你问好。哪怕只是几个人,十几个人,你陆策英的名字没有被彻底遗忘!”
“可要是这些人知道你如今是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说他们会不会寒心,会不会觉得这些年心里仰望的那个人,也不过如此!”
陆省双眼通红,他喉间苦涩,他眼前是战场,鲜血和暴雨冲刷他阴鸷的脸,把他这些年的骄傲和自卑都揭露在人前,让人看,让人瞧。
陆省的声音很小,涩声道:“你知道什么?”
“你怎么会明白,我根本不想让任何人再记得我,为什么不当我死了?陆策英早就死了,我情愿战死沙场。”
“我恨死自己了。”
陆省不要任何人帮忙,他手掌转动轮椅的轮子,沉默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薛朝暮在这一瞬似乎看到了陆省的无助,他背影很荒凉,他像是被暴雨浇透,赤裸裸地活在天地间,什么都不曾剩下。
那一直挺立的背,在这一刻深深陷在轮椅里。
萧湖茵跪坐在地上,恐惧地看着陆怀远。
“你立身不正,我会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子珍,你是去是留,就让母亲和子珍裁定吧。”
云销招呼着人把萧湖茵带走,园子里一时间就剩下薛朝暮和陆怀远两个人。
薛朝暮随身带着治外伤的小瓷瓶,她刚想走近陆怀远,陆怀远却疏离地躲开。
“不劳嫂嫂挂心,我回去自己上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