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每一天都没有事做,讨厌晒太阳的她窝在船舱里,躺着望天是一天,趴着看书还是一天。
活到十岁,记事以来的闲暇竟都是因意外事故偷得的。
起初是焦躁,溺水带来的后遗症使脑子昏沉,不知来路的恐惧感绕在四周,鱼腥味同样令人作呕,后来是想开与平静,起码自己还活着,不是吗?
影视剧中“恶毒”家长的转变往往就发生在一个刹那,分手爱人若是在icu门口相见,必定有某方哭诉说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依你。
简称为icu大法,渡过生死别离后,其余的事情都不再重要。
卢欣怡满脑子都是“蕴蕴还活着就好了”,小朋友们围着长桌开饭,她默不作声地邀请明外婆来门外详谈,罗钥很自然地接过了明外婆的工作,帮忙看护吃饭,同时递给好友肯定的眼神。
“我没有其他意思。”卢欣怡开门见山的表达立场,“我觉得蕴蕴很喜欢苏绣,同时比较有天赋,希望您能够来帝都教她苏绣,我们会为您提供最好的条件,据我了解苏绣近年一直处于式微的状态……同时福利院这边您也尽管放心,不论您考虑后是否答应我天马行空的请求,我都会注资光明福利院,谢谢您为慈善事业的默默奉献……”
闻越蕴并不知道这次的谈话内容,但她收拾自己东西时,明外婆招呼她过去,和蔼问,“你很喜欢苏绣吗?”
她点头。
明外婆又问,“是喜欢绣着玩,还是愿意今后都将苏绣传承当成工作呢?”
闻越蕴答不出来,她垂眸看着脚尖,犹豫回,“我很喜欢绣,起码现在是希望能够一直绣下得去,我不能跟您保证说我这辈子都只喜欢做这样一件事,我不能骗您。”
小孩子的真挚彻底打动了明秀,她答应了卢欣怡的邀约。
冬日的沐城没什么观赏性,这群人各有各的忙碌,无法逗留太久,隔日吃了顿海鲜火锅,下午就该启程离开。
闻越蕴裹着明柳给织的围巾,说话哈出白雾,牵着她因为干重活而有些粗糙的手晃悠,“明阿姨和钟叔叔有空要来帝都看我呀!”
闻越蕴当年出意外,闻家寻人登报闹得满城皆知,落到实处,不过是日记和作文中浓墨重彩的段落罢了,她停掉了钢琴课和原本就不喜欢的马术与弓箭,省下的时间跟着明外婆学习苏绣。
陆离铮时常过来串门,赶上在绣东西也不扰她,撑腮可以安静的看很久很久。
第一次做出成品的“衣服”,是给毛绒小熊做的旗袍,陆芷萝踩着椅子参与了盘扣蝴蝶结的制作。
蝴蝶结与她如出一辙的手法大,繁琐、可更为可爱蓬松。
陆离铮要比闻越蕴大两岁,实验附中分了小学部和初中部,两栋楼中间隔着宽阔的塑胶操场和实验楼,几乎不共通。
初中的放学时间要比小学晚一个半钟头,闻越蕴拒绝自己提前先回家,而是拿了教室的钥匙,负责做“锁长”。
落日楼头,桌面被叩响,女孩子昂头,撞进双狭长漂亮的凤眼中。
“张嘴。”陆离铮温润喊,手同时伸到她唇边。
闻越蕴乖顺地启唇,被喂进颗西柚薄荷糖,清甜微凉,做了半晌数学题的大脑被唤醒,迅速收拾起桌上的书卷。
陆离铮耐心等她整理好,极自然去的接过书包单肩拎着,再等她迈出来,去帮忙锁门。
真的“锁长”其实是陆离铮才对。
这样的等待终结于闻越蕴升入初中部那天,旁人以为她的欢欣喜悦源于升入新年级换了新环境,实际上仅是是不必让陆离铮再辛苦过来找自己了。
等他对闻越蕴来说不算辛苦,可有天暴雨倾盆,她不知道陆离铮有没有带伞,无心做题,趴在走廊的窗口往下看。
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涉水而来,似是隔着楼层和数十米的距离察觉到她的视线,伞骨后倾,透着雨幕看了过来,下一瞬陆离铮举起手机,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别趴窗台了,去收拾书包,回家了蕴蕴。”陆离铮笑着讲。
能一起走就好开心的。
新生分班当天还没发校服,挨个填报尺寸,过几天才能到手,大家的着装个性十足,二次元元素占半。
闻越蕴和应长乐分成了同班同学,应长乐生了双潋滟的桃花眼,奈何大小姐性子,满脸生人勿进。
闻越蕴是熟人,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她旁边当起同桌。
被推过来包奶糖,简洁明了的单字,“吃。”
她习惯性为应长乐补全,“请你吃糖。”
她穿天蓝色的连衣裙,温柔似水,而应长乐着黑色斜肩长t牛仔热裤,面若冰霜。
怎么看都是不搭调的性子。
军训时闻越蕴已然和大家混熟,但几乎没人听到过应长乐对除她之外的人讲过超过五个字的话,终于捱过晒生烤死的军训,开学第一天,闻越蕴正摩拳擦掌的计划着糖醋小排路线,踩着下课铃声踏出门,就被人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