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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踏雪（第1页）

我拿汤匙的手剧烈抖了一下，几滴汤汁飞溅到桌面上，面上却努力不显露分毫情绪，木着一张脸道：“迟早的事。”

陆双元冲我竖起来大拇指，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愧是圣女，就是比一般人有魄力。”

我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将他的手拨开，心不在焉道：“你能不能去一边，你在这里……”我停顿了一下，“影响我吃饭的胃口。”

陆双元故作伤心地捂住胸口，搞怪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整个大厅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我们这边望过来。

陆双元恢复了平日里笑眯眯的样子，问道：“大家怎么不喝酒了？”

程骠挠了挠头发，憨厚地笑了笑，洪亮的声音响起：“听说圣女一套踏雪剑使得出神入化，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有幸见识见识？”

我没有这个心情在众人面前舞剑助兴，刚想拒绝，坐在主座上的韩君裘倒抢先一步替我应了下来。我瞪着他用眼神抗议，他像是看不到一般，指腹轻轻摩挲着玉杯上的纹路，缓缓道：“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我会和她一起舞剑。”

韩君裘说完，满座哗然。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头皮发麻。

身边的陆双元却低声笑了起来，见我茫然地看向他，他止住笑声，问我：“你知道教主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什么吗？”

我继续茫然道：“魔教头子？简称魔头？”

陆双元哽了一下，假装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叫‘一刀封侯’。因为敌人还没开口，人就没了。而封侯剑与踏雪剑，本来就是一对雌雄剑，分开的时候各自威力无穷，一旦合起来用，称得上天下无双。教主这是想在众人面前，稳固你圣女的位置啊……教主他一向嘴硬心软，你就不要怪他把你掳来当圣女了，现下，你们是普天下最亲近之人，再无其他人了。”

说话间，有人在大厅中央搬进来一个半人高的巨石，我拿着踏雪剑与韩君裘一起站在离巨石一丈之远的地方。

就算我和韩君裘的剑是一对，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合剑练习过，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韩君裘将封侯剑抽出，看了眼还在踌躇的我，突然低声喝了句：“剑谱第四章。”

我身体本能地顺着他的话做出反应，在舞到第七式时，韩君裘的剑裹挟着浓厚内力袭过来。我正武到杀招，韩君裘这一下过来，怕是要两败俱伤！

心中一凛，却连避过去的时间都没有！

想象中失控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韩君裘的一招一式牵引着我，带着无尽的包容。原本杀气腾腾的招式看似柔和了许多，如同日光下看得正盛的点地梅，美丽无害，但是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不过是一击毙敌前的伪装。

我手下的剑有了自己的意识，我能感受到它的呼吸。

又几招过去，剑直指那块巨石，点地梅撕破伪装，每一朵都带着凛冽杀意。两把剑合为一体顺着空气劈砍下去，巨石岿然不动，下一秒突然从内部四分五裂，收不住的剑气继续往后推，竟然将柱子削出一指深的痕迹！

韩君裘这才停下手中的剑，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剑身，凌厉的目光朝底下一一扫过去，似是要将所有人的反应都记在眼里。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大厅中突然欢呼声四起，大家纷纷抱拳恭贺韩君裘，说什么“圣女归位，我教光复指日可待”之类的马屁。

韩君裘很是受用，矜贵地朝所有人一颔首，没有再看我一眼，径自回到自己位上。

自除夕那晚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从此我不论走在教中哪个地方，所有人对我的态度比之从前更为恭敬了，有的人眼中甚至还有隐隐的狂热和期待。

他们在等着光复魔教。

我有些受不了这种目光，加上陆双元一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索性整日窝在屋内，看着窗前栽种的梅花发呆。

正月初八，是我被封为魔教圣女的日子。

一大早，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我被十几个婢女围着梳妆打扮。

最后一步是换上圣袍——千羽衣，由一千只赤鸟的羽毛与金丝编织而成，裙摆拖地，远远望去，像是在陆地上盛开的巨大红莲。

在众人的屏息仰望中，我沿着长长的石阶一步步走到高台上。中央身着奇异服饰的男人对天说完一些听不懂的话，再将两侧的火把点燃，火把腾起幽蓝的光，犹如两团鬼火。

有人递给我一只琉璃碗，碗里装着血红的液体，我疑心是血，低头嗅了嗅却闻不到任何血腥味道。我胃中翻腾，对这碗可疑的液体十分抗拒，奈何两侧的人目光炯炯，我只好硬着头皮将这碗液体喝下去。

千羽衣颇有些重量，我觉得脖子上似乎压了一块不断变大的石头。正当我快要忍不住想要晃晃脖子的时候，一个人拿着细长的金针朝我走来。

“圣女请低头。”他的声音干涩扭曲，伴着“嗬嗬”的呼吸声，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魔音。我想要逃走，脚下却像坠了两块铅石一般动弹不得。不仅如此，我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另一个人靠近我，按着我的头往下低了低。

那人拿着金针，在我眉心处刺过去。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顺着针尖刺破的地方蔓延全身，我实在忍不住单膝跪倒下去，几滴汗珠随之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慢慢的，积起来一小滩水迹。

我仿佛变成了一张人皮画布，任由人拿着金针在我身上作画，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再然后，那滩水迹变得模糊。

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