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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赁女友(第1页)

香樟树苍翠的叶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清凉而略显沉重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缕新年将至的温暖气息,这种熟稔于心的美好味道,总能在叶天问心底激起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向往。哪怕曾经远在西藏,他同样能够从飘浮的空气中,闻到温馨的新年味道。

在华夏五十六个民族中,凡是拥有历法的民族都拥有自己的新年,藏族有藏年,苗族过苗年,维吾尔族有维吾尔族的新年。华夏民族共有的新春佳节,就像汉文化中最具生命张力的部分,根深蒂固地植入每一个华夏儿女的心底,成为大家共同的节日。新春佳节也像一条顽强的纽带,把华夏儿女的心与小家,与中华民族这个大家紧紧地拴在一起,无论身处何地,飘得有多远,也将被这一根纽带使劲地拽回来。于是,在新春佳节期间,造就了人类活动中亘古未有的无规则迁徙运动,数以亿计的人向不同的方向奔走。

面对即将到来的新年,叶天问既兴奋又有一丝莫名的恐惧和不安。乡下双亲盼望他回家,盼望他带着一个完整的家回去,但他屡屡让家里老人失望。先前远在西藏,还可以借口路程远,工作忙,没有办法回家。只在新年时给老人打打电话,聊表思念之情。去年他回来之后,家里老人一定要他回家,还说家里的三个弟妹都已成婚,给他下了死命令,说无论如何都要他带一个女人回家。他先前是答应了,即至新年时,办公室安排他值班,他又留了下来,算是躲过了家里老人的又一次逼问。

今年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叶天问默默地想,如果只身回去的话,家里老人还不知怎么想呢。此时的叶天问,和在外的大龄打工仔遭遇了一个共同的问题,如何面对家里老人的期待。打工青年可以租一个女伴回家过春节,暂时把老人敷衍过去,以叶天问这样的身份,难道也租一个女伴回家过春节不成?假如被好事的新闻记者知道,捅报出去,岂不要闹出国际笑话?那时候春节关倒是过了,结果有可能身败名裂。叶天问还不敢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和前途去冒险。

这么想着,一个闪亮的念头划过叶天问的脑海,不能租女伴回家过春节,能不能请一个女朋友陪同自己回去应付老人呢?眼下就有两个适合的人选,电视台的美女主播白雅琪,从小父母双亡,与姐姐相依为命,春节自然没有其它去处,能不能请她陪自己回去呢?如果跟她姐姐说清楚的话,说不定她姐姐会答应的。借此还可以考验白雅琪的孝心,通过进一步沟通和了解,如果她真像郑达非所说的那么清白,两人的关系就有可能进一步的发展可能。假如她没有孝心,或者外界所说的流言蜚语是事实,彼此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他对她也不存在什么幻想了。

白雅琪是一个凡事很认真的姑娘,如果他邀请她一起回家过春节,她会不会认为他是在向她求婚呢?假如她弄假成真,而事实上她又非表现的那么纯真,岂不是拿了一只烫手的山芋,甩又甩不掉,拿又拿不起,岂不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无论是请一个女伴回家过春节,还是租一个女伴回家过春节,这等事情好比一场人生游戏,发展下去可能产生诸多不同的结果,或者成为亲密的伴侣,或者形同陌路,或者依然保持朋友的关系。既然开始就只是一场游戏,游戏的对家就不能找一个凡事较真的人,最适合的对家无宜是能够抱着游戏人生态度者。这么一想,叶天问觉得潘玉辰倒是最合适的游戏玩家,而且她还特地为过年腾出了时间。

前些时候,潘玉辰与叶天问聊到春节时,曾经抱怨春节难过。她说:“回父母家过春节的话,每每面对父母的期待与唠叨,心灰意冷,不堪忍受,新年的幸福和温暖一点都没有了,这些年除了偶尔在姐姐家过节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外面过,人家过年往家里跑,我过年则往外跑。今年本来已办妥了到台湾旅游的手续,旅行社告知,新年期间台湾地区将有台风登陆,不适应于旅行,目前还不知上哪儿去过新年呢。”

叶天问当时说:“我也是年年难过年年过,每到新年都害怕面对父母和亲戚的追问呢。”

“年年难过年年过,事事难成事事成。”潘玉辰念了一副对联之后,笑着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早已是相知,不如我们结伴出去旅行,过一次浪漫的新春旅行?”

叶天问说自己必须回家,笑着拒绝了她的提议。潘玉辰显得颇为失望。现在想起来,叶天问觉得自己真够笨拙的,为什么轻易拒绝一个漂亮女生善良的提议呢?

叶天问掏出手机,想给潘玉辰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到乡下过一个别样的新春佳节?手指摁了几个数字键之后,很快又删除了。

潘玉辰与他聊过春节的事情时,是在她的星辰月公司还没有与宣传部签订租赁广告牌的事。合同签订之后,她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令叶天问至今莫名其妙。合作伙伴之间应当保持更加密切的关系,潘玉辰刚好相反,事情没办成之前,对他如同六月天一般热情,事成之后,则像冬天一般寒冷。虽然她以不与朋友做生意为由,来解释怪异的行为,但眼下关系就是生产力,哪一个成功商人不是有强大的后台和靠山?老百姓说,要人时巴结人,不要人时把人抛在一边,这是一个十足的势利小人。潘玉辰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当不成媳妇,扮演朋友的角色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叶天问决定找个适当的时间,与她商量一下如何过春节的事,因为这是双方都迫切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

叶天问在停车场里没有见到刘根根的车,正想打电话询问,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见是分管意识形态工作的副书记范志明的电话,他健端正身姿,响亮地叫道:“书记,请问有何指示?”

范志明用沉重的语气说:“天问,你在哪里?”

“我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有事吗?书记。”

范志明说:“有件小事情,今天我接访,你直接到信访局长室来。”

范志明挂了电话,叶天问颇为纳闷,范书记语气有些不对劲,究竟出了什么事呢?信访无小事,一直以来,信访问题令各级领导最为头痛,特别是重大节庆活动及两会期间,非法上访往往成为头等大事。现在春节将至,领导的神经又高度紧张起来。范志明这么早就从信访局里打电话给他,可能有上访人或上访事件涉及到宣传部。

刘根根的车吱地停在面前,摇下玻璃窗连连道歉,说:“部长,昨晚手机忘充电了,闹钟没有响。”

“到信访局。”叶天问上了车,面无表情,两眼平视前方。

信访局原来在市政府大楼一楼,后来,发生了上访人员堵塞市政府大门的事件,特别是每逢市里主要领导接访,上访人员非常多,集中在市政府大院,黑压压的一片,往往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后来便搬到了置换出去的原卫津市机关幼儿园里,宽敞的环境,和相对安全的设施,既能避免产生不好的影响,又有利于安置上访人员,特别是安置非法上访人员。

透过门外的栅栏,叶天问见场坝上聚集着很多人,担心车子停在里面出不来,叫刘根根把车停在门口,说:“你回办公室,不用等我。”拎着包竟直朝办公楼走去。

院坝的墙上,以及楼道里,四处鸦涂着色彩斑斓、形态夸张的儿童画。看着这些画,叶天问几乎忍俊不禁想笑起来,心想,把信访局搬迁至幼儿园内,还真是搬对了地方,看着墙上这些既憨态可掬、又滑稽可笑的绘画作品,自然而然会想到孩子们的可爱,想到人生的可贵,即使心中怀有天大的冤屈和怨气也会得到消解。

真该给建议把信访局搬迁到幼儿园旧址的人发奖。叶天问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不禁微微一笑。待找到信访局长室,推开虚掩的门,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四只乌黑的眼珠儿同时对着他。叶天问一愣,好心情顿时飞到了九宵云外,身子像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站着。

“坐。”到底是书记,具有领导风范。叶天问看看脸色铁青的范志明,又看看一双眼睛楞对着他的屠健,不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信访局长把空间让了出来,范志明坐在局长的老板椅上,叶天问在他的对面坐下,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范志明,期待着下文。范志明把面前摊开的材料推了过来。叶天问拿起材料,见标题了赫然写着:“关于落实待遇问题的报告”,见落款居然是屠健,更是大惑不解,看着屠健问:“为什么?”

屠健像被针扎了一下,身子微微一弹,嘴里嘣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来:“为什么?因为我是市委机关年纪最长、任职时间最长的科长,与我同时间提任科长的,有的已是副厅级了,部里比我任职晚的也提拔了,我不仅职位没有提升,反而由重要岗位调整到了不重要的岗位。”

“这就是你上访的理由?”叶天问言外之意就是,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向组织反映,怎么选择到信访局上访呢?作为曾经的干部处长,难道不懂上访是最令领导厌烦、最不利于问题解决的吗?

“按照党章规定,每一个党员都有向组织反映问题的权利,我到组织部反映,组织部门不受理我的意见,不得已只好来信访局。”屠健挺着胸脯说,努力表现理直气壮的姿态。但是,在领导面前,他仍有几分心虚,不敢碰叶天问的目光,腿也微微有些颤抖。

叶天问正想说句什么,范志明轻轻嗯了一声,提示有话要说,叶天问把话咽了回去,谨候领导指示。

“你说得很对,每一个党员都有向组织反映问题的权利,这是党章规定的,不过,党章还规定了党员对于组织和上级领导服从的义务,我个人认为,权利与义务应当是对等的关系,你履行了多少义务,可能才获得相应对等的权利,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屠健是一个钻牛角尖认死理的书生,听了范志明对党章的解释,哪里还有说不对的?频频点头道:“对,对,我认为我已经履行了一个党员干部的义务,我才要求应当获得的权利。”

“从逻辑上讲,你的要求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从现实上来看,你的贡献多少不是由你认定,而是由组织认定,当然,我们认为,组织上过去或许对你的关心培养不够,但这不是你个人的问题,而是在过去一段时间,组织对宣传部门干部的关心都不够。”

屠健插话道:“办公室主任卓越不是得到提拔了吗?他任正科级比我还晚了三年呢。”

叶天问顿时醒悟过来,原来问题的症结在这里。上一周组织部对卓越进行了考察,准备提拔到县里任副县长,已获常委会通过,目前正在进行公示。屠健坐不住了,准备向组织要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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