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枝头历经轮转,荏苒成茂密的阳光,长成金色的秋。
“存哥,这两件行李最重,由你负责喽,咿?你怎么忽然有白头发了?”
“有吗?”
“好几根呢!我帮你拔下看看……”
“呀,你轻点!”
“念申,迪迪都上幼儿园了,你怎么还像个小囡一样没长大呢?这叫你们现在生活条件好,又有爸妈帮忙,所以这会刚长出白头发。想当年在边疆的时候,你爸一个人照顾我坐月子,忙里忙外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头上几天就冒出不少白头发,我也是!然后你爸想给我拔掉,可人家说拔一根长十根,硬留着就没敢拔!”
“妈,真的呀?”
“还骗你啊?你去看看你爸,现在头发都白一半了,和你外公差不多。”
“呵呵,我看他的头发倒是不如外公白,可是,谢顶倒是和外公差不多噢!”
“咳,咳咳!那个,咏兰,我的帽子呢?这天气,有点冷了哈……”
“爸,刚入秋,天气怎么就冷了呢?以前在边疆,冬天那么冷,你有时候都不戴帽子的……”
初秋的天气如此爽朗,朝阳照进房间,晒在忙碌整理行装的一家人身上,给头发花白的长者、活泼跑动的孩子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念申收拾过早餐的碗筷递给父亲,转身用温水打湿毛巾帮女儿擦过小脸,又将出行要带的几件行李放到季存身边。
在丈夫俯身细心拉好行李箱拉链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他鬓边冒出几根在阳光中闪烁的白发,好奇嘀咕着,伸手拔了两根下来。
正关着阳台窗户的咏兰听见季存吃痛的轻呼,回头嗔怪似乎还未脱去孩子气的女儿,倒也想起自己二十余岁刚刚生育后,坐在土砖、木板垒做的床边,为端着一碗白菜汤面的丈夫拨拉白发的样子……
转眼,再看厨房中洗着碗筷的丈夫,那已半白的头发让她心暖又心疼着——时间过得可真快!那时在矿山中能一手将女儿扛在肩上、一手拎着装满水的水桶飞跑着的青年男人,已年近六十岁啦!
那,自己呢?
带着几分对流失青春与壮年的不甘心,咏兰悄眼通过反光的玻璃打量自己,不由轻叹与憾惜——自己也明显老喽,头上的白发再怎么染,也遮盖不住发根透露出的年纪增长,就算女儿买来什么保湿除皱的化妆品,眼角的鱼尾纹与面颊处的法令纹,也是一年比一年深了痕迹!
难怪上半年和老同事们聚会,大家嘻嘻哈哈打趣说:当年兵团农场的“青春小分队”现在已转为浦江之畔的“老年预备组”。
还好,只是“老年预备组”,离居委会老龄化划分的六十岁还有少许的几年。那就赶紧的,趁腿脚还轻便,没像父母一样蹒跚,多出门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吧!
咏兰想着,顺手就从晾衣架上取下丈夫的帽子,塞到女儿的手中,向老伴呶嘴:“念申,我说你没长大,你还就是没长大!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你爸最在乎他头发的多、少啦!喏,赶紧,把帽子给他拿过去,要不然,他都不情愿跟我们出门旅游了!”
“有迪迪磨着他呢,不怕他不去!”念申笑哈哈,把帽子交给女儿,拉着她向父亲走去。
看着女儿如今无忧无虑的模样,咏兰又有欣慰又有隐忧——因自己与丈夫的呵护,更因季存的勇力担当,带着曾经懦弱而自卑的女儿一起努力,过上了现在平和安宁的生活,无形中保护了她单纯的内心!可是,自己和老伴年纪渐长,季存养父母与生母更是年长几岁。看这年春节带回的照片,上了六十的季家老夫妻头发白得更多!
那这将来的日子……只怕难免会有压力与波折,以念申如此的单纯,能不能很好地应对,还是个未知数呢!
“妈,你忙了一早晨,稍微休息一会儿,这个也交给我吧!”季存见岳母拿出装着老两口用品的背包,急忙伸手接了过来。
小小的动作给了咏兰几多安慰,暗中欣赏起女儿的眼光来——这几年,季存的责任心与担当真不是假的!
虽说与亲家有些尴尬地分居两地,生活习惯和想法差距不小,几年来节假日在谁家过,怎么更好地喂养照顾小迪迪,两家老人的开销花费,免不了两下里有些各自的嘀咕……可总体上、明面上,多亏了季存的用心与念申的粗心眼,还算过得去!
今年中秋节,她关照季存给亲家寄了些咸肉、香肠去,亲家不就立马给寄回烧鸡、板栗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