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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完之后,高人捋着稀疏白须,眯眼叹气,意味深长地道:“此小儿需多多磨炼心性,还需志高存仁,方可高坐庙堂啊……”
罗雪慧听得一知半解,只听明白了最后一个“高坐庙堂”于是立刻喜上眉梢,兴奋不已地对大师道:“多谢大师解命!多谢大师解命!”
大师眉头一蹙,见这妇人多半是没听懂,但天机亦不可多泄露,于是摇头叹气又给这家站在角落沉默安静的小儿子测算天命。
大堂一阵安静后,大师面露惊慌,不可思议地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沉吟片刻后,兴许是觉得这孩子命运坎坷,就亲笔写了一张护佑符纸给了夜子修,然后一脸悲悯地看着他,声音都慈祥了几分:“小儿,你本性不坏,但命运多舛,常有小人在旁,不过胜在今后会有贵人相助,你定要珍惜这份缘,不可忽视,结此缘方可助你长生喜乐,这符纸你拿好,随身带着即可。”
那时候约莫三岁的夜子修根本听不懂大师的话,皱皱眉头,满脸茫然,他的母亲搂他在怀,也不是很明白中原人的语言,但很有礼貌地对大师说了一声“谢谢”并把大师亲笔写下的符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子修的衣衫里。
谁能想到,一张护佑平安的符纸竟成了所有事情的开端。
等大师一走,夜子瀚颇为不满地拉着罗雪慧的衣角问他:“怎么弟弟有那张纸,我没有啊?”
罗雪慧蹲下身,脸上还带着笑意:“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大师都说了你以后能做大官!你放心,只要有娘在,这夜府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弟弟抢不走你任何东西!”
夜子瀚听后并没有服气,还是因为大师少给了他那张符纸而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小孩子心生妒火,自然而然地就迁怒到了自己弟弟身上。
从那天起,夜子瀚就决定了,不会让夜子修夺走自己任何东西,连张符纸都不行。
夜府也不知道是不是无形间顺应了天道,近二十年的天象都说是“二龙相争,必有一伤”,家中有二子的尤为明显,会有兄弟阋墙之兆。
那天后,夜子瀚趁机把那张符纸从夜子修的怀里抢了过来,然后一把撕了个粉碎,顺势把夜子修推在地上,飞扬跋扈地道:“我没有的东西,你也不能有!”
三岁小孩什么都不懂,只是看着那些纸变成了碎屑落在自己眼前,心头泛起委屈,他眼圈一红刚想哭,夜子瀚又凶道:“不许哭!让我娘听见了定要打你屁股!”
然后夜子修下意识地就忍住了,咬着唇,默不作声地拾起符纸碎屑回了自己屋里。
后来,夜府里有一个二房丫鬟,整日带着子修在花园里玩耍,丫鬟心地善良又明白事理,温柔地拉着子修的两只小手道:“二少爷,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我说呀,可别自己偷偷哭了。”
小时候的子修很喜欢这个丫鬟,就经常拉着她的手要她陪自己玩,可不知为何,就在某一日,他高高兴兴地拿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风筝要在花园里找她的时候,眼前却看到了一副令他难以忘怀的景象。
他面色惨白,浑身发冷,瞠目结舌地看着院中一口井边上挂着一具尸体,看衣着明显就是他最喜欢的那个丫鬟。
他喉咙一哽,红着眼圈叫丫鬟的名字:“小云姐姐……呜……”
内心恐惧不安和心碎欲绝涌上心头,他害怕极了,可还是抖着腿想要过去把丫鬟拉起来,就在这时夜子瀚带着他的武教头从花园的另一侧走了出来,夜子瀚见自己弟弟吓成那副模样,双手叉腰,笑得猖狂,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死了个丫鬟,可对于夜子修来说,从此以后,身边少了一个温柔善良,愿意对他好的人。
“看见没!你就是扫把星!哪个丫鬟跟你要好就得死,你要是懂点事,就不要跟别人一起玩了!”夜子瀚挑挑眉和身边的武教头使了个眼神。
夜子修忍不住哭红了一双眼,还是固执地小声喊着丫鬟的名字:“小云姐姐……”
“丢死人了!成天就知道哭!我才没你这种爱哭鬼弟弟!”夜子瀚一脸嫌弃地带着武教头走了。
在那之后,小子修再也不敢跟别人一起玩了,他怕自己是扫把星。
渐渐的,夜府里的大人们为了迎合大夫人和大公子,都说他是天煞孤星之命,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否则会把自己克死。
……
头剧烈一疼,离北突然半跪在地上,心头掀起震怒,他浑身冒起煞气,双眼通红,一股巨大的悲愤跟着袭上心头,他咬牙切齿地低声一吼:“……夜子瀚!”
“什么?”楚寻欢哪还有困意,连忙掀开被子下床扶着他问,“你说什么?你是不是不舒服?”
“头好疼……!”离北揪着心口的衣服,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的种种画面,一张张阴森可怖的笑脸变成了无脸人,对着他讥讽笑骂。
他头疼难耐,很多混乱的记忆搅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紧跟着眼前一黑,他便晕了过去,倒在了楚寻欢的怀里。
楚寻欢惊愕不已,赶快给他连拉带拽地扶上床,让他躺下先好好睡着。
离北这魔怔失智,浑身煞气究竟是什么病他也不甚清楚,而他刚刚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眼前的人像是夜子修,可叫他名字时,他却又毫无反应。
楚寻欢站在榻前,看着昏睡过去的离北,心头如烈火焚烧,眼下必须要尽快把霍百草找来好给他俩看病,而如今顾忘卿不知身在何方,事情也不知办得如何,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主动去探寻顾忘卿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