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雪凝神收气,停了几息,才抬头问:“师兄的伤,可好些了?”
慕寒渊袍袖微举,似乎是想碰一下眼前的白绸,但不知为何又落回去了。
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无碍。”
离着藏龙山已不远,陈见雪略迟疑后,还是趁着这最后的独处时间开口问了:“师兄那日归山,见到小师叔祖了吗?”
慕寒渊未动:“何来此问。”
陈见雪迟疑住。
而这几息间,仙舟已在慕寒渊的操控下,平稳地从云间缓落,穿过雾气笼罩的丛林,停在一处林间的山谷中。
随行弟子们纷纷下了仙舟,慕寒渊也似乎忘记了她的回答或疑问。他指骨凌空点画,仍是几道繁复异常的符文后,仙舟迅速缩小,最后化作一个桃核大小的光点,飞入慕寒渊袖中。
长袍垂回,慕寒渊道:“藏龙山山脚下最近的村落就在一里外,休整片刻后,我们便出发。”
众人行剑礼:“弟子遵命。”
“……”
陈见雪失神看着。
众乾门弟子中间,是那位几百年间从未变过的温润如玉的寒渊尊。
目盲亦不掩风华。
她也一直以为,世人所见,这就是唯一的他。
……如果那天她不曾半昏半醒、不曾看到的话。
——
螣蛇庞大的身躯绵延数十丈,它垂死挣扎里,不知将多少粗壮老树折断或拔起,多少弱小妖兽不及呜呼便殒命。
而那人独坐琴后,垂眸拨弦,漠若神明。
直到他修长手掌兀地按下,最后一声琴音骤止,凶兽螣蛇的身躯砸地,不剩半点气息。
尚未消散的尘土与毒雾间,那道从来衣冠胜雪的身影像是第一次跌落红尘里。
袍带纷飞,衣袂染血,青丝凌乱。
而他全不在意。
血色湿润漫过长睫,慕寒渊一动不动地按着琴弦。半晌,他竟慢慢笑了。
那是陈见雪第一次在那张脸庞上,看到世人从未见过、也不能想象的神情。
血划过玉面,薄唇,而他只低声,喃喃而笑:
“‘奈何’……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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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摇跟乌天涯解释了一路自己对慕寒渊并没有“歹念”,依然无果,眼见着藏龙山那片浓瘴似的雾气都进入视野,她终于面无表情地接受了。
“……行,师兄就当我非霸王硬上弓不可好了,”云摇磨着最后一丝耐性,“你只需告诉我,乾元界可有这样的契约之术?”
乌天涯给了她一个痛心疾首的眼神:“好罢。反正我也没有欺瞒你,即便我有心帮你,也是确定的——仙域内绝无此种骇人听闻的契约。”
云摇皱眉:“只是操控而已,这很骇人听闻吗?”
“操控之术,必是邪术,师妹说的还是被施法者全无反抗之力的极限术法——要知道,即便高阶修者对上低阶修者,想杀容易,想完全控制对方?除非以神魂夺舍,否则基本没有可能。”
乌天涯顿了下,阴阳怪气的:“何况师妹还是想要无视修为差距,以低阶控高阶。”
云摇正思索着,撞见乌天涯回头的目光:“……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师兄就当你思慕心切,白日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