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个月,相处下来,大家发现林舟不仅做事细致,还没有和老师打报告的恶习,非但不告状,偶尔还会帮大家盯梢放哨,塞给迟到的同学一把扫帚,帮他伪装成值日生混进校门。
他们班班长,居然是个难得的正面角色。
秋天很快结束了,两场大雪过后,又是一年新年,徐森淼没有回来。
林舟买了两副对联,一副贴在自家门上,一份贴在徐家门上,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徐森淼。
徐中的作业很多,一刻不停的写也要忙到半夜,一周一考一排名的制度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周末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做题,除了周五能放松一会儿,周六日两天,林舟都得和卧室的学习桌长在一起。
黑色水笔用完了一盒又一盒,空笔芯插满了一整个笔筒,整理卷子的文件夹已经换到第三个,开学时包上的书皮卷了边、褪了色,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林舟和徐森淼,联系的很少。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两人相隔千里,课本不同、考试不同、认识的人经历的事儿都不相同,有时候电话打过去,中途话题中断,就会陷入尴尬的沉默,林舟心里总有顾虑,而徐森淼,则好像话少了,没那么活泼了。
于是联系方式从电话变成信息,不说近况,只谈论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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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走在路上,看见路边的花,会拍下来发给她:“绣线菊开了,很漂亮。”
过上一段时间会收到徐森淼的回信,图片是茂盛的绿色,她说:“这边的树交错着,像教堂。”
收到对联的照片时,徐森淼正在春运的火车上,期末考试结束时她曾问过陈旭:“妈,今年过年,还回去吗?”
陈旭刚撂下电话,正在哗啦哗啦翻账本对单子,随口问:“回哪啊?”
徐森淼就顿住了,奶奶不在了,没有亲人就不是家了,沉下声低低的答:“林城。”
“不了,你爸买了二十七号的票,咱们去你姥爷那。”陈旭对着纸页上的数字开始打电话,一边拨一边说,“等妈把这笔账要回来,你跟妈去趟商场,给你姥爷选两身衣服,好多年没见了,你姥爷怪想你的。”
徐森淼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幼年记忆中姥爷重男轻女,逼得妈妈离家远行的事情仿佛别人口中的话本子,被岁月时光修饰续写过,就有了团圆的结局。
曾经的陈旭半分不饶人,毫不避讳的说:“他看不上我妈,看不上我,看不上小淼,我们还看不上他呢。”
十年前的陈旭,不屑认这样一个爸爸。
然而十年后,陈旭会在给母亲烧纸钱时喃喃自语道:“老人老了,惦记儿女情啊。”
车窗外,夜色中的路灯光影连成了细线,她拍下晃动的人影,想了想,还是替换成了之前拍的大灯笼,回复说:“你的对联没有我的灯笼红。”
她们进行着一场沉默的,绝不提想念的陪伴。
初中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林舟从一场月考熬到又一场月考,揉了揉眼,就到了在徐中的最后一个春天,她坐在考场正中抬起头来,刚好看见黑板上方悬挂的倒计时标牌,标牌上写着:此时此刻距离中考,还剩下最后一百天。
距离交卷还有十分钟,林舟检查完最后一道大题,走神的看向窗外。
她看见刚入学时的自己,背着书包以爬行的速度走进校门,她那时顶着来自老师的压力和来自同学的排斥,每一天都过得艰难,十多年来第一次萌生了不想上学的念头,看见校门就走不动路,满身阻力,动不动就要哭鼻子。
她看向远处的操场,初二运动会,有个女生在四乘一百的项目里摔伤了膝盖,没有办法参加接下来的两千米跑,在“十班参赛选手抓紧时间就位”的广播声中,全班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自己硬着头皮替赛,咬牙跑完全程,拿了个倒数第二的光荣名次,全班欢呼着跑下观众台,鼓着掌把她迎回了班。
她看向小白楼的二楼医务室,去年冬天她突然发烧,本想抗到放学,结果发卷子时起的急了,当场晕了过去,女孩子们都围过来了,唧唧喳喳的,每一个都在问:“小舟,小舟你没事吧。”
男生们刚搬完教辅材料回班,一推门,打头的那个“卧槽”了一声,背起自己就往医务室跑。
艺术节、雷锋活动、演讲比赛、安全知识讲座、往回看去,名叫初中的记录本已经填写的满满当当,现在就连无止境的月考,都快要走到头了,林舟从入学时天天关厕所的小哭包,变成了被人接纳的十班班长,又从十班班长,变成了和朋友们打成一片的小舟。
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徐森淼则跟随着爸妈,搬了三次家。
徐森淼的童年时代和父母接触的很少,等到朝夕相处时,又赶上了陌生的环境和敏感的青春期。那几年电商刚刚兴起,线下零售遭到重创,徐胜和陈旭设法周转,拼命跟上时代浪潮,然而总是熊瞎子掰苞米,摸索着摸索着,就被大浪拍地上了。
面料钱要不回来,结算尾款时店家跑路,好不容易牌子有了些起色,合伙人又卷钱玩失踪,那人是个老乡,徐胜先前没和他签合同,吃了个哑巴亏,花了大半年找律师打官司,整宿整宿生闷气,气出好几根白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