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偷偷监视的人看见之后,趁着伯怡还没回来,就从另一旁绕道走开了。伯怡先前便是做刺客的,又怎么没察觉到那些人的走动,只是嘲讽那身后的人,偷鸡摸狗,只喜欢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罢了。
虞栀通过信件来往也知道他们的军营所在,姜怜也将贴身的令牌送与她,方便她出入军营。虞栀只身一人便去了军营。
颜司明今日不在军营之中,凌熠辰自己在那里练习射箭。远处的靶子中心插满了箭矢,他就像不知疲倦一样。一箭离弦,偏离了箭靶。
“心思不在这儿,凌将军想什么呢?”虞栀走近,用一个男声问道。
凌熠辰将手里的箭射出去,一言不发,只是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虞栀拿起旁边的弓,也将弓拉满射了一箭。那支箭如惊鸟离弦,生生将原本的那支劈成两半。
同样的声音响起,“将军,我这一箭如何?”语气里都是戏谑和自豪。
凌熠辰正想看看军队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才,转过头却发现那人带着白纱帷帽,伸手去摘,手却被打开。
“将军,这样有些无礼了吧?”虞栀还在戏弄他,也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他还以为打哪来的毛头小子,非得把帷帽给他打下来不可,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伸手就去抓。虞栀敏捷,往后躲闪没有让他抓到帷帽。抬起腿正想踢他,却被凌熠辰挡下,她转过身从凌熠辰身边擦过,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抵在凌熠辰脖子处。“将军,你这武艺不精啊。”
凌熠辰冷哼一声,讽刺她:“胜之不武还有脸挑衅。”虞栀摘下帷帽扔给他,这才用自己的声音笑话他:“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凌将军这脑子也长进了不少,懂得我这是胜之不武了。”
“杨!”他瞪大眼睛喊了一嗓子,远处的士兵往这里看,没等他把名字喊出来,虞栀抢先一步捂着他的嘴不让他闹事。军中人多眼杂,若是这里面有裴文轩的杂碎,那就惹了天大的麻烦了。
幸好没引起什么注意,见他冷静下来,虞栀问了姜怜在何处,二人并肩往营帐处走了。
虞栀这次来军营里也不只是为了叙旧,见他们主将副将都到齐了,从袖中拿出了粮草图和城防图放在桌上。
“我是来谈合作的,这是粮草图和城防图,希望能让两位将军归顺。”虞栀缓缓地说着话,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危险,只见他们二人神色有些凝重。
此时此刻,她好像并不是人人嘴里说的谋反贼臣,倒像是早已经坐上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和这些昔日旧友指点江山一般,言语之间也体会不到她的情绪变化。
她是早就算计好的。
“大丈夫忠君爱国,自然是好事,若是主不贤明,手下的臣也并非赤胆忠心,那辅佐的意味又在何处?这些话想必两位将军已经细细想过了。我国公府三朝为官,清廉家世,被扣上谋反罪名,全家被诛杀殆尽。太原府老亲王在边疆,征战一生保家卫国,最终病卧床榻被奸臣谋害。凌家从前的四大营也被收回去,而姜护军又为了辅佐他,做了多少违背良心本意的事情?”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犹如那被弹得过急的琴弦,突然绷断。
这些话不软不硬,恰似藤条,打在他们心上。
好一个棋待诏弟子,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最能抓住他们心中的痛楚。
姜尚书前几日因为在朝堂上说错了话,被打了二十板子,现在还在家中养伤,至于凌熠辰的父亲,早已经回到乡野,也不愿意看到现如今混乱的统治。
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成为案板上任人宰杀的羊肉。
凌熠辰一贯平和的神色间,似乎多了一丝古怪之色,眼神变得复杂而微妙,有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感,他的这种变化,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
反观姜怜倒是一脸平静,目光之中也无波澜,倒像是走神在想些什么。
正在他们犹豫之际,颜司明从营帐门走进来,看见坐在那里的杨承徽有些惊讶和惊喜之色,也问候了一些安好的话。
杨承徽只字不提方才与他们二人说过的话,从袖口处拿出一个锦囊,扔给颜司明。颜司明接过来,放下手里的笔墨,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叠起来的纸,他好奇,展开来才发现那里面是地契和房契。这个东西给他是什么意思?他不解。
只听见杨承徽解释说:“之前我出临安,你和凌熠辰送与我钱财,用这些还你们。”
这么久远的事情了,她居然还放在心上,连本带利地都算进去,甚至还的钱财是之前送出去的两三倍。“承徽君现在出手这么阔绰。”颜司明拿她开玩笑,却将那锦囊又丢回去了,“我和凌熠辰都不缺钱,至于我们缺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当初将钱财送与你,也是因为别的地方没有帮到你,所以在钱财上我们也自然出手大方。”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低下头,声音也压低了一些,感觉背负了天大的愧疚:“在宫里的那些年,是我们没有尽到做朋友的责任。”
杨承徽摇了摇头,她来都没有怪怨过这些,倘若他们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这件事说起来也算他们对不住她,可他们是官宦世家子弟,生来就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所享用的锦衣玉食,也都是家族所赋予,至于自己的名节和所作所为,也会影响到家中的荣誉兴衰。谋逆这种罪名,任凭多大的权贵都担不起这样一个遗臭万年的名声。
姜怜思虑了片刻,做出一个最稳妥的选择。
“倘若你能让这些百姓免受苦难,那我也愿意赌上性命和这些虚名。裴文轩,他确实不适合当一个君王。”姜怜后半句话说得无奈,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语气之间充斥着对于这个朝堂和君王的失望。她只是臣,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看着百姓无粮米匆忙逃亡,看着街边饿殍遍野,看着君王整日饮酒作乐无心政事,看着江山摇摇欲坠山河可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