貎采摘火莲藕,这可是件苦差事,雷渊的火莲花可是浑身燃着烈火的凶莲,触之犹如灼心,普通的小神仙根本不敢接近那东西,一不小心失手了,甚至还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奈何火莲藕又是个疗伤的圣品,故常有神仙安排手下按时前去采摘,不过旁的神仙多会将这种事交由身边最得力的神官前去办,以确保采摘者的安全,倒是很少有像云竹这样,随便安排个宫女去采的,这也未免太不把神命当回事了些。
但说来,此处乃是玉清宫,是文宵的地盘,这里发生的事情泰半都算是与我无关,就算是心有不忍,我也只能当做没看见,谁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呢!
暂将此事抛之脑后,我继续往前走,抬脚迈进了少忧殿。
少忧殿的院子里还是鸟语花香的场面,百鸟绕着树头欢快起舞,如此热闹的一幕,可我却提不起半分兴趣……
身上的痛已经忍了一天了,再忍下去,我怕自己会疼的晕厥。
扶住一侧的梨花树,我闭上眼睛,捂住自己阵痛不止的胸口深呼吸缓和了少时,两口凉气入腹,总算是好多了。
“凤祖大人。”守在宫中的玉官出门采花时正好瞧见了我,看我脸色不大好,便放下花篮小跑过来扶住了我,担忧问道:“凤祖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凤祖大人你的胳膊,好像流血了……”
我强行把胳膊从她的掌心里抽出来,倔强掩饰道:“无妨,就是身子有些小毛病罢了,不许大惊小怪的。”稳住了自己的重心,我捂着心口疲惫的踉跄往寝殿去,“我先去休息一会儿,你在外面帮我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搅我。”
玉官不大理解的眨了眨眼睛,“哦……”
怕她听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我又开门见山的再补充了句:“暮南帝君也是,他若来寻我,便说我太累了,暂时还不方便见他,等我睡醒了,休养好了,自然会去寻他。”
玉官点点头,不甘心的又哦一声,静了一会儿,朝我的背影说道:“凤祖大人的脸色很难看,不如奴婢去请医神来给凤祖大人看一看?”
“不必,我现在谁都不想见。”
“唔。”
终于还是走进了寝殿,我抬手握住了门框,反手一合,将殿门给关严实了,续再头昏眼花的晃晃脑袋,一步一步挪到木床上,盘腿坐下来,运起周身灵泽为自己疗伤……
天煞鼎实在太凶悍了,若非我本就是半神半魔的真身,血液里也藏有魔的煞气,故才能勉强封印住他,恐怕现在,我便不能安然回到少忧殿了,即便不被天煞鼎织就的法阵逼得魂飞魄散,也至少要折损大半条命,再次陷入沉睡。
这样凶狠的手段,幕后之人是谁,我定会想办法查到的。他最好祈求自己干的缺德事一辈子不败露,否则,我迟早有一日也要将他扔进这鼎里,让他也感受一下魂魄被撕碎的刺激感!
强行封印魔鼎时,我的魂魄裂开了几片,现在依靠着体中仅存的五六分灵力,若想修复甚是不容易,如果医神在的话,他或许有办法帮一帮我。可医神是文宵的人,医神知道了,过不了多久必然会传到文宵的耳中。我不想变成云竹那样,靠着装可怜来博取他的同情,我凤知潆生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一点点的疼,还是能压得住的。
有自己的灵力修复,全身的刺痛感是减少了许多,我闭上眼睛再用灵力修补灵魂,即使如今的力量微弱,但也好过情况一直严重下去。
五色仙泽自身躯内溢了出来,我宁心替自己疗着伤,意识弥留之际,竟倏然听见了门外传来低低的男子声——
“她,回来时可曾说些什么?”
小宫女轻轻答道:“便说自己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命奴婢在门前守着,谁也不见。”
“我也不见么?”
“是……不过凤祖大人说,等她休息好了,会去寻帝君的。”
“她是生本帝君的气了……”
“好像是……凤祖大人回来时,脸色很难看,奴婢担心凤祖大人,询问大人发生了些什么事,大人她也不愿意说,只说自己累了。奴婢看凤祖大人的精神不大好,想来是真的累了吧。帝君不如先请回,等凤祖大人苏醒,奴婢会转告大人帝君已来过了。”
“无碍,本帝君,就在这里等她。本帝君想她苏醒过来,一开门,便能瞧见本帝君……本帝君守在她的门外,守着她安眠,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
“……是。”
——
闭门疗伤用了三个时辰方算从沉睡里苏醒过来,觉着自己身子的伤已经不大痛了,我这才有精神下床活动活动筋骨,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摸摸心坎,还是有些闷,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可以出门走一走了。
蓄足了精力,我走到殿门前抽了门闩拉开了两扇大门,沐着兜头而落的温暖天光,深呼吸,心情也好了些,“玉官,给本座泡一壶新茶,再备一桶热水,本座想沐浴更衣。”
守在门外的玉官乖巧试问道:“宫中有温泉池子,不如奴婢过去准备一下,大人好移步温泉沐浴?”
我伸了个懒腰顺带捏了捏肩膀,眯着眼睛看九天之上那一片淡红云霞,惬意回答道:“本座不想出门,温泉池子又在承极殿旁,我不想自己连洗个澡都得去求他,如此显得我多没用,不晓得凤凰宫那边整理的如何了,等修缮的大差不差了,我便搬回去住,省的在此处受人白眼。”
“凤祖大人能留在玉清宫,帝君与奴婢们求之不得呢,又怎会让凤祖大人受白眼……凤祖大人可是对帝君有什么误会?”
我对着正面的天空打了个哈欠,“误会?那些可不是误会,我凤知潆这双眼睛还是雪亮的,有些时候有些事,无论他怎么隐瞒,我都是能看出来的。”
“凤祖大人就这样着急离开帝君么……”
“一开始不着急,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过来住,虽离他近了些,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二十八万年,这个世界变了太多……不,也许他没变,他还是当年的那个他,只是,我所牵挂心心念念的,是曾经走入我心里的那位青衣少年,而不是,让我痛了心,伤了情的这个他。”越说越伤感,我闭上眼睛,再次沐着暖光深呼一口气,无奈一笑,我释怀的睁开眸,扭头看一边的玉官:“这些事也许你以后……以后……”
待看清梨花树下端坐饮茶的人影后,我陡然哽住了嗓中言语……剩下的话吓得我立时又将其咽回了腹中,他这样子出现,着实是让人猝不及防……恍惚之中,我好像记起了早前运功疗伤时他似乎在我的寝殿外说过,要留在少忧殿等我醒来,如此,只要我苏醒,打开殿门,便能第一个瞧见他……没想到他真的就一直守在此处等了我三个时辰!
僵住了面上的表情,我勇敢的对上了那人一双灿若明月的清眸,在他看似平静,实则暗藏风云的目光恐吓下,我终还是没骨气的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冲他干笑了一阵,我不要脸面的朝他胡诌:“那个,我、我刚才没有睡醒,说梦话呢,不做真的……”怕他不信,我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是说梦话,你别、别见怪……”
话出口,我却又发现自己很没出息,为什么要害怕他被我的话气着?理亏的又不是我,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我干嘛心虚……可一瞧他的眼睛,我就莫名很没底气……我果然还同以前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一个文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