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鸾回想了一下老管家那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样子,又想象了一下如此如劲瘦苍松的老爷子蹲在廊檐下,呼噜噜吃着卤下水汤的画面,表情有点裂开。
……这个场景实在是有点可怕她还是不要想象了……
把自己碎掉的滤镜补了补,苏青鸾轻咳一声,感叹道:“难怪最近大家都说下水汤越排队越不够吃了。”
那小厮苦笑着点点头:“实在是原本这牲畜的下水听着就让人生厌,上不得台面。又是腥膻味重,入不得贵人的眼。托赖苏娘子厨艺高妙,才能将这下等食材做出上等滋味……”
苏青鸾听他一连串彩虹屁吹出来都不带打草稿,感觉实在是有点受不住,摇摇手:“诶唷我说小哥您可别给我戴高帽了。”
“怎么是高帽?!”那小厮见苏青鸾不信,反而有些不高兴了,“苏娘子您打听打听,莫说我们府上,便是周遭人家的下人,都有许多来偷偷买这下水汤呢!”
说着,他扭头看向前街正在排长龙等下水汤的队伍中,伸出手来指向那边:“苏娘子看那穿着青灰色袍子,袖摆有两个补丁的,还有他后面隔了几人,那个身形特别干瘦的,还有……”
“行了行了……”苏青鸾赶快给他抱拳,“师傅别念了。”她算是知道,为啥最近客人越来越多甚至都有票贩子了。
“苏娘子……”犹豫了半天,那小厮终于嗫嚅着问道,“您看您家每日多弄点这下水汤成么?”
送走那小厮,苏青鸾只向爹娘解释,此人并无恶意,只是家中有人不喜下水,他不敢明着吃,所以才这样偷偷摸摸。
苏广福和杨氏都是老实的,再说又是自家人,也没多想,也就接受了这个理由,把方才那奇奇怪怪的小哥扔在了脑后,转身又去忙了。
不过苏青鸾却是把那小厮的话听了进去。
现在很明显,到她家买下水汤的客人越来越多,但是处理下水需要时间,调配卤汤更是要花费功夫,现在已经是家里三个人能够保证充分休息的前提下,能够产生的最大量下水汤了。
甚至自从开始售卖下水汤,苏青鸾都没有功夫给“鸿福楼”研制新的菜谱,梁掌柜上次来买下水汤的时候,可是半开开玩笑地说过她“有了下水汤这个‘新欢’就忘了鸿福楼这个‘旧爱’”,说得苏青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苏青鸾倒是可以通过提高下水汤的单价,从而让一部分只能在有限预算空间内选择的客人转而被迫放弃她家的下水汤,从而减少客流量,不过她却不想,也不能那么做。
首先从实际利益出发,现在虽然包括谢府的很多富贵人家的下人都图新鲜来吃下水汤,但苏青鸾看得明白,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有更多的选择,不会为了吃饭发愁。
也就是说,哪天他们吃腻歪了下水汤,就会把目光转向别的什么吃食。
反而是底层的消费者,下水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廉价获得的动物蛋白质,莫说同鱼肉羊肉狗肉鹿肉这样相对昂贵的食材比,即便是“价贱如泥土”的猪肉,相比下水来说也是贵了很多。
而原本因为腥膻味难以入口的下水,眼下却被苏家的摊子做得如此美味下饭,大家自然很乐意优先选择苏家的下水汤,以后苏家下水汤的主要购买力也会是这些很难有其他选择的底层消费者。
再说从情感上来说,苏青鸾之所以当初想办这个下水摊,便是看着那各种下水白白浪费,甚至做牲畜饲料都有人嫌弃,想要来个“废物利用”,能赚钱的同时,还能给那些穷苦的乡亲们补充点他们平素舍不得的蛋白质。m。
这样苏家有了进项,大家又补充了额外的营养,双赢。
至于说提高单价增加利润,可以,但没必要。
苏家下水摊每日净收入也有三四百文,一月有近十两的进项,这是以往苏家两月的收入了。
更何况苏青鸾还有从鸿福楼那儿得来的“菜谱”分红,更有是不是去谢子安那里做甜食的打赏——虽然后面两部分的钱现在杨氏和苏广福让她自己收起来当嫁妆,不归家用——总体来说,苏家真的不差这么一点从乡亲们指头缝里面抠出来的利润。
那么既然不想提高单价,现在这下水汤又供不应求,就只剩下一条路——招人,招一个老实可靠又常年能上工的伙计来。
这样,才能“扩大生产规模”。
可是这样的人哪里去找呢?
原本苏青鸾想到的是从花溪村的村民里面找,但是被苏广福否定了。
苏广福的理由很简单,再过个不到一个月,就该是秋收了。花溪村大家都是有地的农民,这时候正是忙碌不堪。
苏家因是雇了人,自然不用操心耕种的事情,但是别家可做不到——偶尔像苏家房子院子修整,来帮忙打个短工还行,若是长时间不管田地,那可不成。
这也是村里大家虽然能干的人不少,但总是不能做长工的原因。
若是要雇佣村里的人,大概率就要多付一份雇佣种田短工的价钱,那苏家的大部分进项怕是都有花费在双倍工钱上了。
至于那些整日的闲的闲汉……开玩笑!即便他们再有时间,苏家也不敢雇佣这般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啊!
于是这几天为了选一个可靠有能长期被稳定雇佣的伙计,苏青鸾连同着苏广福和杨氏都十分头疼。
自从上次苏青鸾告诉席娘子炊饼的改良方式,席娘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吆喝的嗓门都洪亮不少,推销自家炊饼也更有底气了。
对于牙口不好的人来说,席娘子的炊饼可能有些“费牙”,可是苏青鸾却十分喜欢那种有韧劲而且越嚼越香的口感。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做不出来,只不过她实在不耐烦和面发面,所以家中的馒头饽饽基本都是杨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