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几秒后,人鱼宛如猎豹那般,从水中猛扑过来,尾巴圈着她,似是将她保护起来,绕着她游来游去,耸动鼻翼,闻来闻去,耳朵也像猫那般,180度转动,细细聆听四周的声音,琉璃般的蓝色圆瞳孔变作竖瞳,眼神充满危险,鱼鳞也跟着张开竖起,锋利的外沿好似利刃那般,能够轻易割破任何动物的咽喉。
云溪从未亲眼看过人鱼捕猎,头一回见她这副兽性十足的模样,吓得无法动弹。
那是身体潜意识里一种动物对另一种动物的臣服和畏惧,如同自然界里的某些动物,看见天敌之后,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四下没有威胁,人鱼才恢复和善的模样,目光温和云溪,用鼻子蹭了蹭云溪的脸颊,鳞片妥帖地收好,尾巴紧缠着云溪的双腿,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宛如一只大猫咪和她撒娇。
前后反差过大,云溪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人鱼的尾巴。
抚摸她尾巴的时候,她的神情变得格外温柔,没了刚才的戾气,尾鳍轻轻拍打她的腿部,作为回应。
*
“1、2、3……”云溪数了数枯草上的结节数。
一共十五个。
过去了十五天,她没有得到任何救援信息,没发现任何人类活动的踪迹。
云溪尽可能延长待在洞外的时间,几乎每天天刚亮,就催着人鱼带她到洞外去,到海边去,天暗才返回到溶洞中。
人鱼喜欢睡觉,每次被云溪弄醒,却不生气,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背着她游出去。
云溪在海岸边摘了很多树叶,用石头压着,摆了许多个大大的“SOS”造型,从高空看应当是很显眼的,她期待卫星图像能拍到;
她拿着人鱼的爪子,让人鱼在海岸边的地上刨了个坑,插下一根长木棍,木棍上系着她衣服上撕下来的一块布料,她用手指蘸着野果的墨色汁水,在布料的一面用中英文写下自己的名字,另一面写下“溶洞”二字;
损坏的手机,云溪没丢掉,随时带在身上,如果海边有船只和飞机经过,手机屏幕和军刀都可以当作反光源,发射反光求救信号。
走在海岸边,闻着咸湿的海风,云溪无数次幻想,能够听到轮船发动机声或是飞机的轰鸣声,可惜,这里只有海浪一波波的拍打声,以及海鸟高亢嘹亮的嗷叫声。
那些海鸟,云溪也一个都不认识。
它们的体型像老鹰那般大,嘴巴长而尖,羽毛是青绿色的,尾羽有些秃。
有次,她一个人走在岸上,人鱼潜在海里捡海螺,没露出头,一只海鸟直直地朝她飞来。
眼看锋利的喙就要啄到她,她心下一惊,吹响了脖子上挂着的求生哨,“哗啦”一声响,眼前一道飞影闪过,扑向半空的那只鸟。
那只海鸟的尸体顷刻间被撕裂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人鱼的手上满是血迹,尾巴狂乱地在地上甩得“啪啪”作响,她张开嘴,朝那群海鸟发出鸣叫,像是动物在嘶吼着宣示自己的领地。
云溪不知道海鸟听在耳里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自己听到了一阵巨大的耳鸣声,声音越大,心跳越快,全身血液逆流一般,脸色涨得通红,胸口怦怦乱跳,一颗心似要跃出胸腔。
她不得不蹲下身子,用力捂住耳朵。
原来人鱼不是不会开口发出声音,只是,她的发声十分具有杀伤力。
海面上的海鸟四散逃走,人鱼俯下身子,帮着云溪捂住耳朵,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云溪的额头,像是在安抚她,别怕。
海鸟的血顺势粘在了云溪的手上,人鱼又慌忙松开,“咕噜咕噜”一通响,像是在急着解释,她不是故意弄脏云溪的。
黏稠的血液沾到手上,云溪嗅见血腥味,这回竟没感到丝毫的畏惧和恶心。
她牵过人鱼的手,放到海水里,替人鱼清洗干净指尖的鲜血。
翌日,人鱼捕食时,不知从哪里掏了个巴掌大的蛋回来。
她在蛋壳上抠开一个小孔,递给云溪,让云溪喝。
丰富营养的蛋白质,但有一股冲鼻的蛋腥味,云溪不忍拂她的好意,皱着眉,喝了两口,然后示意自己不爱喝,递还给了人鱼。
人鱼仰头,一口咕噜噜喝掉。
云溪猜,那或许是海鸟的蛋。
人鱼去报复性掏人家窝里的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