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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颜已经搞不懂局面,只感觉二人应该相交匪浅。未及细想,便见叶霜台笃定地走近那匹漆黑如夜的神骏,眼角眉梢抑制不住地流露笑意,语气仍然不温不火:“我怎样?留下半只断箭就上战场还失踪一年的人可不是我,难道终于有人愿意娶你这只母老虎,才叫你乐不思蜀。”
谢颜看出她行动不同以往,自心底透露出热切。谈及嫁娶,语气竟转哀凉。
秦龙鸾披风一扬,纵马仰天长啸,大怒:“谁稀罕那些腌臜男子来娶!那支箭自家父谢世后我从未离身,你若弃之敝履,我也只当看错了人!”怒发冲冠,却究竟没有掉头离去。
叶霜台有些黯然,“若不联姻,何时能将青云书与羁风带合而为一?”说罢竟自怀中取出一物,那枚断箭光亮如新,赫然在目。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世上许多事,远非你能左右。”
秦龙鸾神情复杂,黑马踱步走至叶霜台身边,伸头蹭她,神态极亲昵。马主人似乎也想伸手,却终究别扭地握紧缰绳,一甩头:“哼,我大可直接驱兵蛇域,将羁风带抢来便是!你大哥那两下子也就骗骗秦霄遥,必不敌我!”
叶霜台摸摸马头,忽然璀璨地笑开:“既有这份决心,你说我费尽辛苦偷偷潜进来是为了谁?”
秦龙鸾本是苦大仇深地盯着叶霜台,直到乖乖旁听的谢颜都懂了才反应过来。我行我素的女将军脸上霎时红了一片,咬牙切齿地似乎又要闹别扭。叶霜台在她恼羞成怒之前极利落地平地飞身跃上马背,搂住她戎装下劲瘦腰肢,一声长笑:“想逞英雄,先打得过我再说罢!”
秦龙鸾从头到尾没留意谢颜,眼里除了叶霜台好似全无他物,还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不知不觉二人便共持缰绳,叶霜台一扬马鞭,指着不远处逐渐行来的庞大队伍,对谢颜笑言:“眼下有三匹好马,挑一匹骑上去,你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话音刚落,便被秦龙鸾不满地拽回,两人十指交握,顷刻间纵马远去,徒留一地尘踪。
谢颜看着她们自在背影,忽觉心头一动,灵光闪耀——像这样,就是“喜欢”罢?
六
远处马群渐近,虽然变成狐形溜得更快,但谢颜也知道绝对会立刻变成烤狐狸。于是左右环视一圈,还是慌慌张张地选了一棵参天古木躲起来。
叶长庚今日一身白衣,饰有蛇族猩红章纹,英武中不失文采风流。鹰王兄弟依旧一身黑,秦苍流面容太邪魅,比起叶长庚来实在更像蛇。然而他不说话也不鼻孔朝天看人的时候,一身黑羽披风猎猎作响,还有几分天潢贵胄气韵。
谢颜浑然不觉自己是在偷窥,又趁没人发现鼓起胆子打量秦霄遥。鹰王腰间长剑看上去立起来和谢颜一般高,刀凿斧刻的面容一如既往严肃,此刻游猎,傲然驾马行来,猛禽的骄傲和犀利日光下展露无遗。
他们看起来都在发光,但是未免个太高了。谢颜很有自知之明地决定放弃,他死也不可能够得到那么高大的马,尽管看起来的确很帅。
他考虑寻找一匹大小合适的马和看起来温和的人,然后有礼貌地询问能不能和他共骑,尽管这样做具体有什么意义还是不大明白。
他透过枝叶披离间细碎光晕观察外界,有毛茸茸的枝条拂过面颊,带来阵阵细痒。谢颜忍住好几个喷嚏,免得自己又冒出尾巴。
“这里有猎物的气味。”是叶长庚的声音,他的马如踏舞般轻叩地面,节奏悠闲。
“蛇王既然大发慈悲放走了刚才那只鹿,这只也就不劳您操心了——鹰的耳目可是比蛇敏锐许多。”秦苍流傲慢的讽刺一如其人,音调华丽而内容阴鸷。
叶长庚低笑,“不如亲王变身,你我较量一番。”谢颜看到他揉了揉手腕,却没看到他的兵器。叶长庚仍然一派随意,似乎只是来看风景。
秦苍流眼中金色渐深,像要淬取日焰中心赤红般任怒意形成风暴,谢颜听到他庞大羽翼在骨骼间咆哮的声音。然而他到底控制住自己,秦霄遥还盯着他呢。身为一族亲王,变身后若是回复人形赤身裸体实在不雅,万一打不赢就更加丢人。
最重要的,在莫测的狮域将开的现在,至少表面上也要和蛇友好相处,暂结同盟。
秦霄遥似是漫不经心地出言:“蛇王请,能让你为之奔走的想必是珍惜猎物。”谢颜捂嘴偷笑,没想过一向在额头上刻着“我就是规矩!”的陛下也会嘲讽。
可惜他偷窥这件事做得实在不够专业,一笑,尾巴又偷偷溜出来,和头顶枝蔓一同摇曳。
叶长庚看着树丛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弧度大到身侧侍卫都有些诧异:“或许只是比较笨的猎物,但一定很有观赏价值。”他纵马前驱,那匹白马亦有灵性,前蹄屈起间蹄声落地,仿似箭雨流星,弓身待发的叶长庚霎时跃至树丛前。谢颜只看到他飘摇衣角,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揪住尾巴一把抱起。
秦苍流变了脸色,手已按上刀鞘,却被叶长庚同样身着银白的侍卫拦住。秦霄遥皱眉,“不可失礼。”他只得忿忿后退,盯准叶长庚搂住谢颜的手,神色阴晴不定。
叶长庚卷着谢颜尾巴顺毛,一只手却停留在他脖颈上。谢颜老老实实被迫与他同骑,也不敢发表意见,还隐隐觉得终于骑上这么高的马真是值得纪念。趁大人物互相眼刀攻击,谢颜友好地摸了摸白马的鬃毛。可惜这匹马和主人一样不容易对付,自鼻孔里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