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寅飞也似的赶到了倚竹轩。
因为皇上已经翻过牌子,其他宫妃自知无望,多半早早歇下,皇上又说“速传”,他已经能想象出倚竹轩里的顾贵人被急匆匆叫醒后,兵慌马乱的场景了。
可是到了倚竹轩,却发现主殿灯火通明着呢。
姜娴点着白蜡,正在书桌前用颜料画画。
听到梁遇寅求见,说皇上来传,她简单洗把脸,补补妆就跟着上步辇了:“皇上今晚不是翻了陆容华的牌子吗?怎么把我叫过去了,难道是一人不够尽兴,叫我过去助兴?”
姜娴有了个很大胆的联想。
难道,皇上想要搞小组作业?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今儿她要提起学习的心态去参与其中了。
跟在步辇旁的梁遇寅差点摔一跟头:“小主慎言!陆容华不在未央宫。”
其实夜御二女,在帝王家并非是很出格的事情,先帝爷记载帝王御幸起居的彤册里,就经常有一夜幸两女的战绩。如果皇上坚持要这么做……哪怕自觉受辱,妃嫔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姜娴的神色缓了缓。
她跟系统学过房中术,但不包括双人成行,那是她知识范围外的领域,让她有些本能的不安感:“皇上是对陆容华不满意么?”
“陆容华像是身子不爽利,皇上为她传了太医。”
梁遇寅抬头看向姜娴,语调稍稍拖慢了些。
宫里头的人说话最擅吞一半,只说一半让你琢磨去,姜娴也擅打机锋。从梁公公的语气中,她能听出陆容华病得跷蹊,以皇上的性子,也不是会因为对方身子不适,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打发掉,再另召一人的急色。
姜娴估算了一下时间。
她忽尔问起:“皇上今夜只翻了陆容华和我的牌子么?”
梁遇寅一愣,脸都皱起来:“小主就别为难奴才了。”
不是肯定的回答,那就必然还有第二个人。
说来,这也是姜娴在后宫中没有根基的缘故,不像别的高位妃嫔有自己的情报网,不然皇上辗转两宫的事,其实不难打听。姜娴没纠结第二个人是谁,她只是想,这两个人是犯了什么忌讳,才惹得皇上不喜的?
她回忆了一下今日自己在建章宫时请安的举动,灵光一闪。
在夜幕下,她的眼尾余光扫到梁遇寅。
后者机智地回望了过来,两个职场人精对视两秒,才听得她曼声说:“要是连我也请太医,梁公公怕是会不好办吧!”
梁遇寅收回视线,不吱声了。
他不回话,这位主儿也不追问,只是笑吟吟的,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唉!
顾贵人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他说是错,不说也是错,难得她能从极少的线索地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才能逮着那一点套他的话,比昭阳宫那位更难缠——
贵妃在威迫御前太监说出情报的时候,会变相把自己的家谱背一遍,再阐述她爸她哥有多么威武霸气,只要太监不说出来,那就是对不起前线的士兵,应该立刻送上军事法庭。可只要咬紧牙关不说,贵妃她自个是琢磨不出来的,使完威风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了。
夜晚皇宫的走道仿佛比平常更窄些,人在两面对起的高墙间穿过,仰起头来,天空也被分割成长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