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原遗山还是睡在了月光房里。
因为宝云出来喊月光和她一起住,说要把房间单独留给客人。
隔日扎什险些睡过头,马场的人有急事寻他,亲自开车过来把人喊醒载走了。
宝云和月光嘱咐了两句,也出门去工作,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月光送走阿爸阿妈,站在原地茫然半晌,才想起去房里看原遗山。
推开门,男人只脱了风衣外套,几乎是合衣窝在被子里,平躺着,睡姿安闲。
她站在炕头,很认真地凝视他的脸。
因为这里条件有限,他昨夜只匆匆抹了把脸,刷了牙就睡下。
原以为他这样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会觉得不适,结果他从头至尾都没显露出半分勉强。
她有好几次想说,你根本就适应不了这种生活,还是别浪费时间,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转念,又觉他未必会在此长留,之前他不是说过,只待到赛马节结束么?
或许明天一睁眼,人家就乘私人飞机走了,何须她多此一举地劝说。
那盒被他“挟持”的嫁妆,在昨夜的混乱里,已经被她重新收好。放进柜子时,她再度打开盒子,手指抚过鲜红的珊瑚珠串,心里却有种奇异的宁静。
她在很小的时候,也曾见过邻近的漂亮姐姐出嫁。
蒙人的传统,出嫁当日,父母是不送亲的,因此那姐姐被自家姐妹搀扶着,越是走远一步,就越发眼朦胧,直至迎亲的队伍将她接到车里。
车子绕着蒙古包开了好几圈,才浩浩荡荡地远去。
她一直记得那天漂亮姐姐身上花纹繁复的礼服,以及,头上所戴的满坠珊瑚与玛瑙的珠串头饰,美得无以言喻。
年少时,她不是没有幻想过,以后会是哪个草原男人将她从家门前接走。
她想那个人一定骑马骑得很好,要比她好,还要像阿爸一样壮硕,千杯不醉,更要紧的,是要像阿爸那样爱着阿妈……
曾根植在月光心里的爱情,一直以来都是与那场婚礼画上等号的。
相爱就等于结婚,就等于要长相厮守。
她以为别人也是这样想。
可见过更大的世界后,才知道,相爱原来并不是那样简单。
而原遗山的存在,更是一点一点将她最初对爱与婚姻所有美好的幻想打破。
他赐予过她最刻骨的心动,最残忍的回应,最无望的守候,又在她早就心死成灰时,再度强势地介入她的人生,向她诉说爱与悔。
她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如果那年,她堪堪捅破心动的窗户纸时,他给出的是两情相悦皆大欢喜的答案,他们的如今,会不会有所不同?
应该会的吧。
哪怕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可她相信,他既然做出选择,哪怕情热有期限,也会在这段时日里给出他罕有的耐心和温柔。
那么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在澳洲的那两年里,她曾经这样幼稚地做出过假设,也因此怨恨过他的无情。
后来她渐渐明白,这世上原无献出爱就会得到回应的道理,多得是一厢情愿,求而不得。
她花了两年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封住了心门,以防刻着爱之一字的刀枪剑戟。
可原来根本是防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