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清最终还是宿在了暖阁里。
姜永宁很温柔、很客气的把他请了出去。
这是她给他的脸面,他不能不识抬举,否则姜永宁一定会叫人把他拖出去。
眼前仅存的一点温馨就如同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经不起轻轻的一触。
至少他在离开的时候,姜永宁还在他脸上亲了亲。
暖阁的床毕竟也是暖的,陆霁清回味着方才的缠绵和那蜻蜓点水般的安抚,度过了漫长而孤独的一夜。
春节是大节,整个大乾宫,上到太皇太后、陛下长公主,下到普通的打扫太监宫女,从太阳未出之时就开始忙碌起来。
姜永宁在宫人的服侍下戴上凤冠,穿着大红锦绣宫装,自梧桐宫乘轿撵,先去拜见太皇太后,敬茶、问安。
从慈宁宫出来,又跟姜洺珏一块,迎着朝阳去普光寺上香,祈求大乾朝在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在一片爆竹声中,开始用早膳。
自然不能像平常一样。
在这时,皇亲国戚、官眷命妇都要按品级在大乾宫门口跪拜,而后宫门大开,陛下赐宴。
宴席是要吃一整天的,从早到晚,不能间断,象征着新一年的福气不散。
这是陆霁清唯一一个能够堂而皇之出席的场合。
其他时候,他是质子,而今天,他是梁国皇子,同样穿着一身红锦,席位就设在姜永宁的对位。
除了饔飧二餐稍稍严肃一些之外,旁的时候都很随意,谁若是累了乏了,都会由宫人搀扶着往寝殿里歇着去。
阳平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姜永宁表现出些许困乏之后,陆霁清便长身而起,亲自挽着她往寝殿去了。
阳平捏着酒杯,指骨发白。
从前春节宴饮,她是大乾贵女圈子里最显赫的存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恭维她,巴结她,就算是姜永宁,也得给她敬一杯酒。
可如今呢?
她瘸了腿不说,晋王府也空了,父亲和大哥在外平乱,回不来,二哥也被赶去了边疆,当什么帐前小卒!
听说二哥的上司只不过是个从六品的武将,这样的人若放在从前,连她晋王府的管家都巴结不上!
偌大的晋王府,如今也只有她和父亲的几个侍妾守着,从前流水般的年礼也稀稀拉拉的不成样子。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因为姜永宁!
阳平郡主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哎呀呀,有些人呐,就是被捧得太高了,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忽得摔下来,可不就摔惨了?”
一道尖酸刺耳的声音忽得响起,阳平郡主转过头,发现正是那个从前跟她不对付的郑国公府的大小姐,前年寻了个好亲事,被封了三品诰命。
郑婉琳喝着酒,一双水杏仁眼朝她瞟了一眼又一眼,身边两个同样穿着诰命服色的妇人掩唇轻笑。
“你轻声些,人家可正吃醋呢!”
“啊?不会吧?还惦记那个质子呐?唉,你说她那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瞧瞧方才,她抛了多少个媚眼?人家正眼看她一眼没有?”
阳平郡主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气冲冲的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口里一边骂着“贱婢,安敢讥讽于我?”,巴掌就已经扇在她们脸上了。
一人一个。
几个诰命都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阳平郡主已经掀了她们面前的桌子。
“你……皇家席宴,你怎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