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姝也渐渐习惯在云家生活的日子,她们母女俩住在一个很小的院子,只有秋月一个十三岁的奴婢伺候,说是伺候,秋月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做不了什么事,所以叶氏都要自己洗衣,自己做饭,月例还要被大房克扣,只能自己刺绣卖点钱,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萧宝姝以前从来没受过这种苦,她向来是锦衣玉食的,吃穿方面从来没有人亏待过她,哪里像现在,吃的是糙米饭,有时一个月都不知道肉是啥滋味,穿的是叶氏拿分到的边角料做的衣服,说是云家小姐,却惨的比大房奴婢都不如。
但这样的日子,却让她渐渐有些悟了祖父的话,祖父说她太痴了,见祖父最后一面时,祖父问她梁珩对她好不好,还说等她再大些,过了十八岁,有些事情想和她说。
想来,也许祖父当时想告诉她梁珩母亲之死的真相,也许祖父是想让她多提防梁珩,她以前顺风顺水,在萧府,被祖父和表哥捧在手掌心宠着,在太子府,她是太子妃,除了梁珩和玉琢,谁敢给她气受?这样的环境也使得她虽然才情无双,可是性格却是极为单纯的,所以她才会嫁给梁珩一年半了,都没有发现他其实是一只豺狼,以致于被他杀人诛心,以致于祖父被他陷害至死。
而现在,在云家,身为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步履维艰,她也发现了,原来人世间,不是只有善意的,有的时候,反而恶意更多。
比如那些动不动就欺负云七娘的兄弟姐妹,比如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仆,云七娘明明也是云家的女儿,可是连个丫鬟都敢当面嘲笑她胆怯无用,叶氏想给七娘做个蒸鸡蛋吃,厨房都能故意给她坏鸡蛋,叶氏也只能忍气吞声,围绕在云七娘身边的恶意如此之多,以致于让萧宝姝在她这具十岁的身体中,也时常为云七娘的境遇觉得艰难。
只是,人生这般艰难,萧宝姝反而觉得顿悟了,她以前将人心都想的太好了,而现在,面对如此多的恶意,她也明白了,她的才情不能只用在读书作画上面,她需要保护自己,保护叶氏,保护一切她想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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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家艰难度日的时候,萧宝姝唯一收获的,也就是叶氏的母爱了,叶氏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女儿云七娘身上,这也让萧宝姝时常为她占据云七娘身体觉得惭愧,但既然上天让她还魂到云七娘身体中,那她也会好好替云七娘尽孝道的。
萧宝姝也慢慢知道,原来叶氏曾经是官宦之女,只是因为父亲被卷入煦衍太子谋反一案,所以才会被发卖,当时才十五岁的叶氏被云家老爷买下做妾,从此受尽了大房和其他妾室欺负,唉,又是煦衍太子,祖父也是因为涉及煦衍太子的遗诏才被诬陷的,看来他就算身死,也是当今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才会祸及如此多的家破人亡。
萧宝姝渐渐真心将叶氏当成自己的母亲,叶氏个性温柔胆小,云老爷近年来生意不顺,于是就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几个女儿身上,想将她们嫁个好人家,以给自己换取生意资源,当然,如果能嫁给官宦之子,那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士农工商,没哪个官宦之子会娶他们最看不上的商户的女儿,云老爷就准备将自己女儿嫁给富户,就算做妾也无所谓,大女儿就被他嫁给了桑州城六十来岁的富商做续弦了。
云老爷寻思着还想抬抬剩下几个女儿的身价,于是找来人教女儿学跳舞,反正那些商人大多庸俗不堪,听不懂琴,看不懂棋书画,反而舞技好的,更加能博得他们欢心。
云老爷让几个女儿去学的时候,叶氏很是担心,暗自垂泪,生怕自家女儿也被哪个六七十岁的商贾看上,反而是萧宝姝安慰她,萧宝姝打手语道:“母亲,就让我去吧,反正我整天闲着也没有事。”
叶氏忧心忡忡:“可是你父亲让你们去学舞,安的不是什么好心思啊。”
萧宝姝道:“难道我不去学舞,父亲就会放过我吗?在父亲心中,我们这些女儿只是换取聘礼的工具罢了,比不得儿子珍贵,更加比不得他的钱财珍贵。”
叶氏叹气:“老天爷真是造孽,让你托生在这样的人家。”
萧宝姝却笑了笑,摇头道:“不,我很感激老天爷,能让我做母亲的女儿。”
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她能够重活一世,已经是感激涕零,并不敢再要求什么,而且能有叶氏这样好的母亲,更加是感激不尽了。
至于学舞,她以前琴棋书画,全部都学过,唯独没有学过舞,萧太傅为人古板,觉得跳舞这种技艺不是像她这种世家贵女应该学的,所以她从没学过,如今,倒是刚好。
也许学了舞,日后能够接近梁珩。
所以萧宝姝很欣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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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云家几个女儿学跳舞的是桑州舞乐坊的文娘子,据说她以前是在宫中跳舞的舞姬,年老色衰才出了宫,从此在桑州舞乐坊教跳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着眼云家的九个女儿,说道:“学舞这种技艺,要吃得苦,我也不觉得你们能吃得下这苦头,学点皮毛,就行了。”
说罢,她就教了起来,果然如她所言,云家的这些女儿,一个个娇气的很,根本吃不下苦头,压个腿就叫苦连天的,文娘子暗自鄙夷,心想这云家果然从云老爷到这些小娘子,都是些做不得大事的货色。
但角落中,一个十岁的女孩引起了她的主意,女孩长得娇柔白净,眉眼怯生生的,我见犹怜,她在那里压着腿,虽然疼得一直蹙眉,可是硬是一滴泪都没流,一声苦都没叫。
文娘子不由赞赏,她指着女孩说道:“你们才练一会就偷懒,她练了这好大一会,我都没听到她叫一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