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我已经不打算今天活着出去。”秋月白喃喃道:“我的罪我用命来还,那些亡魂便用我二人的血来超度!”
下一瞬他提着刀杀了上去——
短短一段时间,时玄兰就几乎已经想到如何来对付秋月白那几招专门遏制《相见欢》的刀法,他横刀擦着秋月白的腰间劈过,两把好刀已不知多少次碰撞在一起。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之下,在外面凛冽的风声与雪声包裹中,二人殊死搏斗,谁也不让谁,目光看向彼此事皆是想将对方吞吃入腹的狠厉!
更加令人没想到的是,饮黄泉与二十四桥再次对上之时居然齐齐断裂!
这一变故是二人都没想到的,但谁都没有为变故停留半分,谁也不愿意为了去看掉落在地上的刀身付出性命的代价。并且不幸的是,饮黄泉剩下的那一节刀刃明显要比秋月白手中的二十四桥要长得多,一寸长一寸强,眼下要想杀他变得更加不易——
秋月白迅速想着办法,然而下一瞬,断刀入腹!
饮黄泉将人钉在石壁之上,两人的脸近得已经可以从对方眼中看见彼此的形状,呼吸粗重得仿佛下一口就要续不上。兴许是这一刀给了时玄兰一种秋月白即使是再怎么反抗也无用的感觉,他愉悦的笑出声,用另一只手去取秋月白手上的断刀。
唇角已经溢出鲜血,秋月白手高举着,好像还在倔强又无力的反抗他夺刀的举动,断刀因此插得更加深,疼痛做惩罚,从皮肉下如毒虫一样凶悍的钻了出来。时玄兰怜悯地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与脆弱又美丽的眉眼,看他唇角流不尽的殷红,心中杀意如泉涌——举得再高有什么用呢?他的手已经摸到秋月白的手腕正在往下拽,只差一点点就能拿走二十四桥……
然而就在这时——
秋月白猛然发力,挣脱面前人控制,将二十四桥迅速插进他的脖颈侧面!!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局势猛然反转!!
时玄兰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脖颈上,血流如注。他那张清秀的脸表情狰狞得恐怖,眼睛死死盯住秋月白,咬牙切齿怨毒无比。
秋月白想笑,鲜血却从口鼻中呛出。虽然说两人谁都没讨到好,但这一刀中了要害,不管怎么样都要比饮黄泉在他腹部上但那一刀要严重的多。
此时时玄兰再想来夺刀也已经没有用了,秋月白干脆放弃抵住饮黄泉的动作,另一只手也按住面前人用力一推,鲜血瓢泼淋头,二人摔倒在地,时玄兰脖子上的刀更加深入,秋月白腰上的刀也已经贯穿!
他双手握着二十四桥,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时玄兰的,铁锈味疯狂涌入鼻腔,时玄兰用力抓住他的衣襟,似乎是还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为时已晚,血流的太快了,秋月白确实做到了他说的话——
——要用二人的血来超度亡魂。
超度温若、超度云渺渺、超度储亦尘……超度所有所有死去的人。
血从喉管咕噜咕噜冒出,临死之际时玄兰却笑了一下,嘴巴张闭着要说话,虽然已经说不出声音、但秋月白还是在模糊的视线中读出了他说的那几个字,那个几乎如恶鬼一般、发誓要将人拉下无间炼狱的诅咒。
——我、等、你。
我等你来陪我,等你一起与我下地狱,等你与阳间人永别,等你错过与心上人最后一面……等你,等你。
你不是说不会陪着我吗?阳间的岁月结束了,可冰冷的地下……哈,我永远都在。
呼吸声停住了。
这个攥住了秋月白生命中最可恶年岁的男人终于死去,连带着这一切,带着断掉的二十四桥与饮黄泉,一同被埋葬在地底。
秋月白放开二十四桥,瘫坐在地上,望向来时的入口——它那么深,那么黑暗,那么冷。
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见想见的人了,陆绯衣似乎又要白等一回。
……可是。
他捂住腹部的伤口,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朝着那个黑暗的地方走去,就这一段距离似乎已经要将平生的力气都用尽。
或许自己应该顺应天命躺下,等待血流个干净、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是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和时玄兰死在一起,不想就这样又孤独的、寂寥的一个人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恐惧时玄兰的诅咒。
他迈上地道,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泪水混合着血滴落在地上,这样艰难的时候就连悲伤都是十分痛苦的,可是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了。
……再看一眼外面的雪罢。
从走到跪行,最后干脆直接拔了刀一阶一阶楼梯的爬,血在流,但又由于天气太冷被冻住,反倒是延缓了死亡降临的时间。
黑暗如鬼魅的拥抱,缠绕得人喘不上气,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格外艰难,又好几次秋月白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只是心中又有一种隐秘的执念正在拖拽着他往前走。
终于,秋月白见到了出口处的月光与雪光,他苍白的手指扣住台阶将自己送了上去,抬头时恰见明月当空、万里雪飘,天边似乎有薄薄的光……眼前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万界无尘、天地浩大,众生于此景之下不过须臾蜉蝣、朝露昙花,或痴人说梦,明知其不可而为之,或一枕黄粱,却将那梦幻泡影当了真……
雪落在了秋月白的指尖、头顶。
他最终还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雪,却未曾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或许……明天应当会是一个晴天罢?
或许阳光会照亮他的尸体、让寻来的人一眼就看见他,然后自己便可以无声的告诉他约定他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