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香听她这般说,便暂且先把那事给抛之脑后,麻溜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我让你大嫂给你熬了肉粥,你等着,娘这就去给你端来。”
话说完人就已经去到门外了。
姜云菀摇头失笑,这般模样的娘亲她真的好久好久未曾见到过了,她那些最后的记忆中,看到的娘亲形容枯槁,只静静的坐着,明明还有气息,却跟个活死人似的。
今日天气不错,窗外艳阳高照,春日的阳光并不会很炙热,姜云菀光是看着就觉得这阳光若是照在身上定是暖洋洋的,格外的舒服。
真好。
活过来的感觉真好。
姜云菀不想继续在床上待着了,掀开了被子起身下床,趿了鞋走到自己放衣物的箱笼旁边。
她的衣物并不多,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加在一起也不过十来身,但她娘手巧,每一套衣裳都做的很好,花样也精细,还是好看的。
姜云菀随意取了一套出来换上,走到了梳妆台坐下。
梳妆台上的铜镜并不是很清晰,以她家的条件,这样的铜镜已经是姜秀才与何秋香尽最大的能力给女儿置办的了,村中的那些姑娘没有哪个家里是有铜镜的。
镜中映出的人影端的是一副花容月貌,黑发似云,雪肤如瓷,最出挑的是那双眼睛,眼尾上挑,狐狸似的勾人魂。
姜云菀被人骂的最多的就是说她狐媚,这样一副冶丽的容貌,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她不安分。
一边喜欢她,一边却要摆出嫌弃她的模样来,仿佛这样做自己就还是个正人君子,并不会被美色所惑一般。
姜云菀想起她所遇到那些形形色色表里不一的男人,嫌恶的蹙起了眉头。
镜中的美人也跟着蹙起了眉头,她尚在病中,唇色有些苍白,这点子病弱之气反而稍微把这张脸的妩媚压下去了几分,多了几分清丽之气。
姜云菀把自己头发梳好,也不妆点什么了,眼光一扫落到放在桌面上那瓶野花上,随手折了一支别在了头发上。
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才十六岁啊,不需要怎么打扮就已经足够漂亮了。
何秋香摸了摸女儿的头,手下的青丝黑亮如瀑,手感极好:“此次落水一事除了我们与怀川知晓外,再无外人知晓,你爹已经与怀川说过了,此事他不会出去乱说的,日后这事咱们就烂肚子里,只当从未发生过便是了。”
姜云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娘亲。”
此事关乎她的声誉,女子生存不易,一些捉摸不透的流言蜚语便能摧毁一个人,更何况是落水被外男看到一事,当时若不是情况危急,迫不得已,她实在是不会去蹚这个浑水。
只是前世的她却并不知道,她拼尽全力救上来的,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听说李家那边正逼着怀川娶苏叶那姑娘呢,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段家那情况哪是能嫁的,那不是把自家姑娘往火堆里推嘛!”何秋香摇了摇头,一脸纳闷。
落水的两人,姜家这边完全当没这回事儿,反正也没有外人知晓了。
李家那边却是咬死了段怀川看到了李苏叶的身子,又是为着段怀川落的水,逼着要段怀川负责。
何秋香自然是理解不了李家的做法。
段家早些年也是村子里不错的人家,段父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手里积攒了不少银钱,在村里盖了大房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
在段怀川年幼时还花钱送来了姜秀才的私塾读书。
可是好景不长,段怀川十岁时段父生了重病,具体是什么病外人也不得知,只知道银钱流水似的花,把家底都要掏空了也没留住段父的性命。
段父死后,段家已无多少积蓄,他们家也无田地,坐吃山空,只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还是李村长怕她们实在熬不下去,给段母在县城介绍了个去大户人家洗衣的活,多少有个进项不至于饿死。
留段怀川在村里带着一双年幼的弟妹。
段父死后,段怀川无钱再交束脩,但几年的师生情下来,姜秀才见他勤奋好学脑子也聪明,算是他教过的这么多学生中最有可能有出息的一个,起了惜才之心,便破例不收他束脩,依旧让他来私塾念书。
段怀川在念书上确实是有些天分的,哪怕家中那般情况,诸多琐事缠身,在十四岁那年也考上了童生。
只是当年去考试的盘缠及一应用具,还是姜秀才掏腰包拿出的十两银子来,不然段家实在是无力让段怀川去考试。
这些年来,段怀川空闲时间便从县城的书馆接些抄书的活计,努力抄书攒钱给姜家还钱,再加上段母在城里做活的工钱,如今倒是也还的差不多了。
但他若还想再往上考,银钱上面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