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将军看得很慢,好像第一次见皇帝似的,目光如有实质,一寸一寸地在他脸上碾过。
他极细致,在赵珩没有神采的眼睛上停留了许久。
赵珩觉得这是被他说破心思的恼羞成怒。
姬将军幽幽叹了口气,“既然陛下一意如此,臣不敢阻拦。”
朕一意如此什么了!
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还没见过几个臣要君死的。
赵珩喉间凝着一团血气,说话愈发艰难,他干脆将眼睛闭上省力,“皇陵还未修好。”
姬将军张口欲言。
却听赵珩又道:“将朕埋太-祖泰陵中吧。”
姬将军用力的手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可谓柔和,“陛下说什么?”
却半点松手的打算也无,大有赵珩说的话他不满意,就将赵珩直接掐死之意。
“朕说,”赵珩头软绵绵地低着,“将朕埋入泰陵。”
姬将军唇角的笑登时烟消云散。
皇帝知道他遍寻太-祖陵墓,他在拿太-祖陵,同自己做交易。
手指蹭过赵珩脖颈上的血,将他弄得更脏。
更狼狈。
当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姬将军一眼不眨地看着已近垂死的赵珩,饮过毒酒,连神智都不清了。
他不必动手,只需要再等等。
皇帝就会死在他眼前。
纤细的长颈已无甚力气支撑,无力地垂着。
如白鹤折颈。
姬将军温言道:“臣遍寻发丘中郎将,想来不日就会有结果。”
“姬将军非我赵氏族人,太祖陵寝所在,唯历代帝王可知。”
这话完全是扯谎,自他和他儿子死后,泰陵究竟在哪已成绝密,后世帝王无一人知晓。
赵珩气若游丝,姬将军不得已将他又往上拽了拽。
赵珩痛苦地闷哼了声,大有姬将军再用力,他就真死了的意思。
姬将军五指一松,将赵珩放下。
新鲜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入。
赵珩不敢大口吸,怕猛地吸气再呕出血来。
他低声道:“太-祖早知道死后诸国遗民贵胄定不容他泉下安息,所以将陵墓埋得极其荫蔽,以姬氏,”说到这,他到底没忍住笑了下,于是血又往外溢,“对太-祖的深仇大恨,若能轻易寻到,太-祖早就曝尸荒野了,还能留将军寻找至今?”
血线滑落。
姬将军似乎被这几滴血吸引了注意力,静默须臾,反问道:“谁说臣要挖坟掘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