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斟酌出什么委婉措辞的慕朝云,直言道:“有一种耕种方法,叫做轮作,还有一种耕种方法,叫做连种。你们的复种……太过落后了。”
嬴渠梁下马作揖:“愿闻其详。”
“那大概要讲三天三夜。”慕朝云有些头疼,“这样,六六跟随我两千年之久,我从前研究过的农事她记得比我更清楚。这次春耕,我和六六全程跟着,等到农时过去,换你一座宅子和太子老师的官位。如何?”
嬴渠梁大喜,且有些愧疚:“神使如此,便是当右庶长也使得。”
话刚出口,他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快言。
慕朝云瞥了一眼微笑的卫鞅,摆手直接戳破弊端:“不。一个国度只需要一个核心,秦公有卫鞅即可,多了的话,秦人不知听谁号令,岂非不美?”
而且,这样一来,秦国守旧派必定扰她清净,极力拉拢她对抗卫鞅。
她嫌弃。
卫鞅拱手:“神使大度,鞅不能及。”
这下,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的卫鞅,算是彻底收起了对慕朝云的忌惮与怀疑。
“还得劳动左庶长处理政务之余跟我们一道下地。”慕朝云并不介意对方曾经生出的忌惮,不过人之常情罢了,活两千年都想不明白,脑子得多废。
卫鞅郑重道:“必与大司农、太仓令全力配合。”
嬴渠梁悄悄松下一口气,但是对慕朝云的愧疚愈发深。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慕朝云冷不防这么说道。
嬴渠梁:“神使请讲。”
慕朝云:“此次春耕一应事宜,太子驷,必须全程跟随。”
嬴渠梁想也不想就把儿子卖了:“可。”
卫鞅思虑更全:“神使身份不可泄露,不知在外应当如何称呼?”
总不能每次谈话,都把人支开。
“我不知你们这里的规矩,吾在外之名,一惯为慕朝云。”
春秋战国时,未婚女子称谓多为身份、家中序齿(独子独女略过)和父姓依序组合起来。
嬴渠梁思考片刻,道:“若是神使不介怀,对外可称慕嬴。”
这样一来,公室知情人或许有疑问,他们嬴氏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但是其他人必定有所忌惮,对神使也会更敬畏一些。
至于公室那边,他自然会解释好。
慕朝云没任何意见:“那就这样决定了。”
他们骑马绕着栎阳附近耕地转悠一圈,由卫鞅选中自己的一片田地,作为实验田。
如曲辕犁这般立竿见影,又对农事毫无损害的东西,秦人自然容易接受,可有些与过往截然相反的做法,定要实验出结果,才有说服力。
令慕朝云惊喜的是,其中有旱地也有湿地,无论是麦子还是稻田,都能实验上。
选中地方以后,慕朝云先询问嬴渠梁有关现今动物和人尿粪的处理与利用,以及肥田的普遍方法。
了解以后,她脑子里冒出俩字:简陋。
不过能产生这样的意识,为后世不断改进提供一粒催发的种子,已然称得上伟大。
慕朝云忽地有些理解秦公方才掉的眼泪。
那不仅仅是为当下贫困的秦国有救而落下,更是瞧见少去的千百磨难苦楚才可得来的,跨越时空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