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太说着就对翠玉道:“原先租我们家宅子的那位吴二爷,不就是爹娘没了,跟着哥哥嫂嫂过,到这会儿,二十一了,都还没议亲。”若不是郑太太提起,翠玉也想不到吴二,因此翠玉只笑了笑:“瞧起来他兄长对他还是关心的,晓得我们这城内进了强盗,也就着人把他带回去了。”“男人在外面自己挣钱,才能挣出产业,若是依旧靠着哥哥嫂嫂,又算什么呢。”郑太太的想法和翠玉不一样,宁舅爷已经对翠玉关切地道:“昨儿我进了这城,就听人说起,说前些日子城内进了强盗,也不晓得妹妹有没有受到惊吓。”“我们那天并不在城内,而是祭扫新坟去了。”翠玉的话让宁舅爷露出笑:“幸好妹妹没有受什么惊吓,不然等我回到家乡,还不晓得怎么和父亲说呢。”“爹爹那里,还请哥哥不要说出来。”翠玉叮嘱一句,宁舅爷也晓得翠玉为何叮嘱,笑着应了。宁舅爷来了,也就去拜访拜访昔日宁先生交好的那些人,虽说郑义明不在家,郑太太还是准备了酒席,请了些人来和宁舅爷见面。宁舅爷应酬了几天,也就和翠玉商议,要移灵回乡的事儿。翠玉母亲的灵柩是放在一个庵堂里,上面的砖都是新添的,翠玉虽然晓得迟早要移回去,但说起这件事,翠玉却还是有些舍不得。宁舅爷是做伙计出身的人,也很会察言观色,就笑着道:“妹妹若实在舍不得,倒不如跟我一起送灵柩回去。”这是一个好主意,还能去见见自己的父亲,翠玉的眼睛一亮,随即翠玉的神色就变得黯然:“家里没有人,若我去了,也就没人管着这家里家外的事儿,这件事,也不用提。”“是我想得不周到。”宁舅爷见翠玉神色黯然,也就安慰翠玉几句,翠玉笑了笑:“横竖,我晓得爹娘心中都记挂着我。”“等我成了亲,孩子大些,就和爹爹一起,来探望妹妹。”宁舅爷能被宁先生选中,确实有理由的,就说这几句话,别人也说不出这么妥帖。想着,翠玉也就放心下来,和宁舅爷商量怎么起灵,再把灵柩送回家乡的事儿来。这是一件大事,虽说是宁家的事儿,郑太太也让人跟着去张罗。自从听说宁舅爷来了本城,郑大太太和郑大嫂就时刻打听着这边的事儿,听到郑太太让人跟着张罗移灵的事儿,郑大太太头一个不高兴,和郑大嫂抱怨道:“虽说是亲家,却是郑家是郑家,宁家是宁家,这会儿宁家的事儿,郑家这样帮忙。偏偏我们家的事儿,就不见这样帮忙。”郑大嫂也不欢喜呢,自从郑大嫂生出把自己儿子送给翠玉做嗣子的指望,郑大嫂就把郑家的钱财看成了自己儿子的,翠玉挣钱,那郑大嫂就是十分欢喜,但翠玉若是花些银子,郑大嫂就觉得这花了自己儿子的银子,心里总要生些闷气。这会儿听到郑大太太这样说,郑大嫂也就叹了口气:“我还听说,三婶婶说了,从账上走上千银子拿出来帮着呢。”上千银子?郑大太太听到这么多的银子,眼睛都快红了:“她们可真是,拿着银子不当数地花。”“婆婆,我想,这些银子,只怕是宁家那人撺掇着拿出来的,不然三婶婶怎么舍得拿出这许多银子。”这一句话提醒了郑大太太,她蹭地一声站起:“说的是,我也该去寻你三婶婶,好好地问问。”说完郑大太太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郑大嫂看着自己婆婆的背影,把一边的儿子抱在怀中,解怀喂奶,那可都是自家的银子,哪能容得下宁家在那胡乱花了。郑大太太走进宅子里面,迎面就见院子内摆了些纸扎,郑大太太不由啧啧几声,瞧这些纸扎,做得这样精细,定然是花了不少银子办的。黄婆子正好从厅里走出来,对着那些下人招呼,要他们当心些。“这些可都是太太明日要用的,若坏了一点点,那可就不好了。”黄婆子话音刚落,郑大太太就笑着说:“这么说,这都是三婶婶要人准备的,只是,上个月刚祭扫过,这会儿,还要祭扫谁?”“大太太来了!”黄婆子瞧见郑大太太,也就招呼一声就笑着道:“我们亲家太太的灵,这不是要移回家乡,我们太太自然是要送一送,也就让人准备了这些纸扎。”这些纸扎,倒是准备齐全了,郑大太太还想再说什么,黄婆子就让人去禀告郑太太,说郑大太太来了,倒让郑大太太不好再说什么。郑大太太也就往里面去,这一路走去,都能见到下人在忙碌,为郑太太送宁太太这一程,忙碌成这个样子,这让郑大太太越发心里不舒服了。进到郑太太的上房,却见郑太太正在和丫鬟叠元宝,瞧见郑大太太,郑太太也没有站起身,只笑着招呼:“大嫂还请自己坐下,我这里手上有事儿,就不招呼大嫂了。”“我晓得,是你亲家太太要移灵回乡,你在这准备呢。”郑大太太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地说着。郑太太把锡箔纸叠成一个元宝状,这才对郑大太太道:“都说人心换忍心,你侄媳妇对我的好,你也瞧在了眼里,这会儿我能为她尽点心,又有什么不可以。”“我还以为,”郑大太太故意没有说完话,于是郑太太看向她:“你还以为什么。”“我听说,宁家那边来了个舅爷。”郑大太太这句话让郑太太笑了:“原来大嫂还以为,我这是做给宁舅爷瞧的。”“前些日子,不是还听说,这家里没有原先那么好了,什么都要省着花吗?”郑大太太说话时候,眼却一直望着郑太太,郑太太也轻叹一声:“原先确实是这样,但经过了这么几件事,这会儿,家里的银子还是能拿出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