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治正在书房认真抄经。
凌宸来到书房,还未进门,便咄咄逼人地连声质问道:“父亲为何惩戒妹妹?妹妹今日虽有不是,但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孩儿认为,便是有错,错亦不在她,而在你我。”
他顾不得与父亲见礼,继续愤慨道:“要怪只怪父亲从未尽过教诲之责!或该怪我这子代亲职的兄长,只知溺爱,不懂如何教养,以致她变成今日的模样!”
“即便您瞧她不顺眼,心中恼怒,也不该惩罚妹妹。她打小娇弱,受不得苦。您真罚,便罚孩儿吧!”他气乎乎道。
凌治自知愧对一双儿女,心中向来歉疚。也因此,他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欲为难兄妹二人。
若非今日凌秀确实做得太过份,他本也不愿惩戒于她。
即便打定主意存心教训一番,他亦以身作则,先罚了己身。
可为何凌宸却不分青红皂白,一心护着妹妹,竟如此不敬尊长,无礼质问于他?
思及凌宸对宋先生截然不同的恭敬孺慕态度,他不禁感觉既恼火又伤心。
凌宸只知心疼妹妹,对他却只有指责与埋怨,处处顶撞于他,让他这父亲情何以堪?
无论他曾如何失职,再怎么样,他都是兄妹俩的亲生父亲!
凌治停下笔,垂眸掩去心下难过之色。
他慢条斯理地将笔搁在笔架上,缓缓抬头看向儿子,肃容冷峻道:“不错,你这逆子确是该罚!秀儿天性单纯,若非你溺爱纵容,怎会落得今日受尽耻笑、辱骂,无人肯娶之下场?”
“为父之过,为父自当反思。今日之事,为父亦已自罚己身。至于你管教不力,便罚你杖责二十,与秀儿一同去祠堂跪下面壁思过吧!”
这番话,凌治说得缓慢而沉痛,却是不容辩驳反抗之坚决。
凌宸还是初次见凌治在他面前如此展露父亲的威严,不禁息了气焰。
即便他对父亲有再多的埋怨,可对方终究是生他养他的血亲长辈。
他亦非天性凉薄不忠不孝之人,略一回省,妹妹对父亲虽无感情,但也少有争执。反倒是自己在父亲面前屡番顶撞,多有不敬。
眼见未能阻止妹妹继续受罚,他心下懊恼却无奈,便软了语气道:“孩儿自知有错,甘愿领罚。但妹妹确实不堪受罚,孩儿愿以连跪三日为偿,代她受过。”
可凌治却不肯松口,只道:“凡事总有第一次,谁能保证此生永远平顺?秀儿也已大了,一旦嫁人,娘家便不能时时照拂。她总会受些苦楚,难不成事事都能由你代劳?”
又道:“况且,为父见她这些年身子骨益发强健,哪有你所担忧的那般脆弱?为父亦知她受不得痛,便只罚她长跪禁足,又不曾责打,你担心什么?”
话已至此,便是再无商量余地。
凌宸还想再劝,但父亲朝他冷淡而又威严地一瞥,眼中警告之意甚浓。
他只得咽下余话,恼火地抿紧唇瓣。
唉!
谁叫他俩为人子女,总不能为了这件事,真的气坏父亲,与对方撕破脸皮断绝关系吧?
凌治有心重振父纲,教训儿女不是,因此,当下便唤来奴仆将凌宸带到院中施刑杖责。
奴仆们向来受凌宸恩威并重,不愿亦不敢使力杖责,都悄悄留了五分力气。
凌治冷眼旁观,本欲提醒施刑之人不得徇私。
但见凌宸咬牙忍痛,终究狠不下心,便借故转身返回书房,只叫身边人周管事负责监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