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真是不要命了!你看见没有?要是再晚出来一秒,这房子都得烧塌了!”
律宗瑢前脚刚奋力抱着那个少年逃出火场,后脚那座摇摇欲坠的柴房便轰然倒塌。
律宗瑢跑出柴房的时候,雪白的衣衫上沾满了滚烫的火苗,众人见状连忙用打来的井水泼他,帮他熄火,可是当冰冷的井水泼向他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人紧紧挡在身下,生怕怀里的人被冷水弄湿。
“请住手……别泼了……”
律宗瑢忍着刺骨的严寒将怀中人轻轻扳正。
一张陌生而清秀,沾满灰黑与血迹的面孔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不是他的小锦,他的小锦五官精致,风致楚楚,有一种难以掩饰的荏弱贞静的美。
他庆幸挨打受苦的不是李元锦,同时也深深担忧李元锦的处境。
他太了解李元锦了,腿脚不便性格柔弱的他肯定很难在别人家里受到厚待,说不定日子过得并不比这个少年好多少。
“嚯!你居然把这个男狐狸精救了出来……等会儿?这男狐狸精还有气儿吗?”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律宗瑢搀扶起来,同时将那个少年围在中间,想要查看他还有没有呼吸。
律宗瑢本想说些什么,但慕月班的班主已经闻讯赶来,气喘吁吁地找到律宗瑢训斥道:“你小子真是疯了!主人家着火,你一个临时雇佣来的乐师帮什么忙?关你屁事?真是蠢货!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介绍你来的掮客交代?还不快回去干活?这丧曲还没吹完呢。”
那班主眼看原本白皙干净的小乐师转眼变成灰扑扑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满,说话也未免凶狠。
但律宗瑢只是沉默地听着,并没有做任何反驳,仿佛他已经习惯了将这种难听的话当作耳旁风。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律宗瑢仔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雪地中的少年,他注意到对方的右脚踝处有一个类似月牙形状的胎记。
律宗瑢回到灵堂之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才继续坐在灵堂之中吹笛。
灵堂外的冷风一直往律宗瑢的身上吹拂,吹到律宗瑢没太擦干的肌肤上,令他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挨到白天的丧曲结束,晚上用饭的时候,律宗瑢才在那些打手的口中打听到,那个被他救出来的少年已经死了。
“死了?”
“嗯,那男狐狸精死了,听说被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那他的尸体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被询问的打手很好奇地将这个曾不顾一切也要救人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律宗瑢慢慢低头,从怀中递出一块银子,偷偷塞在对方手里:“告诉我,其他的不必问。”
那打手摸了摸手中的银子,看向律宗瑢的眼神更为惊讶。
但这世上没人跟钱有仇,那打手不过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如实说道:“镇东的乱葬岗,靠近出口的位置。”
“好。”
律宗瑢回答了这一个字后,并没有再说其他的。
他和夜班吹笛的乐师做了交接,自己一个人返回居住的房屋,从那个充满男人汗味儿脚臭味儿的大通铺上找出了自己的一件厚外套。
尽管生活大不如前,但律宗瑢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体和衣服沾染其他人的味道,他每天都特别细心地将自己的床褥和衣服进行折叠和浆洗。
做人做事都要体面干净,讲礼仪,懂廉耻,这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而李元锦跟他在这一点上不谋而合。
律宗瑢将厚外套抱在怀里,又从厨房打了一壶热热的豆腐汤,趁着月色,一个人走出陶宅,一路摸索着向那个所谓的乱葬岗走去。
路上的风很大,风声像鬼怪的嘶吼,又像尖锐的利刃,一寸一寸侵袭着律宗瑢的皮肤。
但这并不足以阻挡他前行。
那个少年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管他是死是活,他都想给那个衣衫单薄受尽折磨的少年送一件御寒的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