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秦惠分手后的第二天,欧阳错忽然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不但说话声音嘶哑,而且吞咽困难,疼得厉害。一开始他以为是前一天晚上在酒吧里吼了那首《一无所有》留下的后遗症。太久没有上台唱歌,突然吼两嗓子,居然把喉咙给喊破了。谁知到了晚上情况越来越严重,去看了医生才知道是患了重感冒。
他拿着病历,要向严队请一个星期的病假。严政自然知道他心里那点想法,大笔一挥,给他批了两天病假。欧阳错苦着脸说:“严队你看我这重感冒,人都快牺牲了,两天假怎么够呢?至少也得给三天吧。”严政懒得跟他讨价还价,把眼一瞪,说:“就两天,多一分钟都不给。”欧阳错这才拿着签好的请假条,不情不愿地走了。
他回到宿舍,吃下几片感冒药,蒙头大睡两天,中间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给秦惠发了一条微信,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黑,再打她的手机,也一直是忙音,估计是对方把他的号码给屏蔽了。“这分手也太他×彻底了吧!”他气呼呼地把手机一扔,又倒在床上继续睡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忽然使劲唱起歌来:呼啦圈,转呀转,转出七彩的虹,转出晴朗的天……他以为是秦惠给他回电话了,猛地翻身坐起,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康佳佳。他一下子又瘫在床上,用耳朵把手机压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康佳佳在电话里说:“你感冒好些没?有案子了,严队叫你跟我们一起出现场!”
他看看手机上的日历,才知道两天病假已经休完,只好叫一声“命苦啊”,掀开被单从床上爬起来,草草地洗了把脸,穿上衣服,从冰箱里抓了两块面包当早餐,一边吃着,一边往重案中队办公室跑。
跑到中队楼下,两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中队长严政正带着康佳佳、熊甲申等人走上警车。欧阳错也急忙跟着跳进去。警车拉着警报,呼啸着开出了公安局大院。欧阳错咽下手里最后一块面包,因为没有喝水,噎得他直翻白眼。他看见严队脸上的表情有些郑重,就轻轻地碰了一下康佳佳,悄声问:“什么警情?”
康佳佳说:“刚刚接到群众报警,说发现一名男子被杀死在淮海路一幢出租屋内。”欧阳错“哦”了一声,原来是命案,难怪严队要亲自带队出现场了。
案发现场,在淮海路174号五楼,一名男子被人用水果刀刺死在出租屋里。警察赶到之后,一面疏散围观群众,一面拉起警戒线,现场勘查工作随即展开。
死者的身份,很快就搞清楚了。被刺死的这个男人,名叫刘世诚,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报警人叫唐涛,是刘世诚的搭档司机,两人合伙买了这辆二手大众出租车,分白班晚班轮流开,赚的钱各归各的,刘世诚是白班司机,唐涛开晚班。今天早上7点,唐涛把出租车开到楼下等刘世诚下来接班,结果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还不见他下来,打他手机也没有人接,就跑上五楼去叫他,结果一推开出租屋的门,就看见刘世诚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倒在客厅的沙发上,鲜血流了一地。他大着胆子上前摸一下,刘世诚身体都已经冰凉,显然是救不活了,他这才退到出租屋外面,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法医老金带着他的女助手小娜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动尸体,仔细检查,一边对严政说:“死者系男性,年龄在三十二岁至三十五岁之间,初步断定他是被这把单刃水果刀从左肋刺中心脏,造成心脏破裂,最终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从被刺到死亡的时间,应该很短,甚至可以说是当场毙命。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10点至12点之间。目前初步情况就是这样,详细情况,得等我做完尸检后,再向你汇报。”
“辛苦你了!”严政点点头,从尸体边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带厨房厕所的小套间,估计面积不到五十平方米,共有三个向外开着的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网。屋里的摆设比较简单,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卧室床上的床单灰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有些日子没有洗过了。厨房的水龙头似乎坏了,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珠。
她从客厅沙发边走过时,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蹲下身一看,原来沙发底下还扔着好几个空啤酒瓶子,有一个伸出来半截,正好被她的脚尖踢到。房间角落的地板上更是脏兮兮地积着一层灰,估计房子的主人在拖地板时,只拖了客厅中间这一块,沙发前面以外的位置,只怕有些日子没打扫过了,还留着些凌乱的脚印,形状、大小、深浅都不一致,目测应该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段踩踏后留下来的,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凶手留下的足迹。痕检员正趴在地上,对每一枚可疑的脚印先拍摄高清照片,然后再提取存证。
从客厅后门走出去,外面是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晾着几件男人的衣服。她趴在阳台上向下看看,下面是一条水泥路,不时有行人经过,阳台距离地面十二三米高,四周并没有支撑物,普通人想从地面爬上五楼阳台而不被人发现,还是比较困难的,而且阳台向外的一面安装着黑色的铁艺防盗网,就算爬上来也无法进入室内杀人。
从客厅前门走出去,拐弯就是楼梯间,这是一梯两户的户型,对面邻居家的房门一直是关着的。如果屋里住着人的话,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不开门出来看一下,倒是有些不合常理。
严政上前敲敲门,等了好久,才有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大婶打着哈欠来开门。大婶将门打开一条缝,嘴里嘟囔着说:“大早上的,敲什么敲……”一句话还没说完,抬眼看见对面邻居家里来了这么多警察,不由得吓了一跳,后面半句话,就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打扰了。”严政向她亮了一下警官证,然后说,“请问一下,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对面邻居家里,传出什么异常的响动?”
“这个……不知道。”大婶摇摇头。
严政皱一下眉头,说:“什么叫不知道?”
“哦,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在家。”大婶赶紧解释说,“我在一家酒楼当洗碗工,平时都是上晚班,因为工资比上白班高一点点。昨天是晚上7点上班,直到今天凌晨4点才下班,回到家里估计已经快5点了。上晚班很累,回到家我倒头就睡了,如果不是你敲门,我根本醒不过来。”
“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严政透过门缝往屋里瞧一眼,好像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大婶摇摇头说:“没有了,就我一个人租住在这里。”
严政“哦”了一声,略略有些失望。中年大婶踮起脚朝对面邻居家瞧一眼,小声问:“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严政回头瞧一眼正在案发现场忙碌着的同事,说:“你对门邻居,昨天晚上被杀了。”
中年大婶倒吸一口凉气,嘴巴迅速张成“O”形,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严政问:“你跟他熟吗?”她连问两声,中年大婶才回过神来,赶紧摇头,说:“不熟不熟,只是偶尔在楼道里碰见,点头打个招呼而已。他好像是个白班出租车司机,我一直上夜班,所以碰见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她好像生怕招来晦气一样,没等严政问完,就赶紧关上了大门。
严政有些无奈,只得退了回来,转头看见欧阳错拿着物证摄影技术员的相机,正在那里东拍西拍,心里就有些上火,把他叫过来说:“你也别闲着,跟佳佳一起,去走访一下这栋楼的其他住户,看看昨天晚上,尤其是案发时间段,有没有人听到五楼501室传出什么异常的声音,或者看见有什么可疑人员出入这栋楼房。最好能找到房东的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欧阳错只好把手里的相机还给摄影员,带着康佳佳跑下楼去。这是一幢六层高的民房,每层两个住户,包括五楼被害人刘世诚在内,共有十二个住户。两人楼上楼下跑了一趟,到每家每户去敲门,结果却只有二楼两个住户出来开门。这两户家里,住的都是老人。老人家都摇头说自己晚上睡得早,而且睡得沉,就算打雷也吵不醒自己,所以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而其他房间的门,都敲不开,要么没有人住,要么家里没人。
两人又从二楼两个老人口中打听到,这幢楼是房东的私产,整栋楼都是用来出租的。又问了房东的电话,打过去之后,房东一听说自己的出租楼里有人被杀,顿时叫苦连天,说:“完了完了,我这屋成了凶宅,以后叫我还怎么租出去呢。”
两人上楼把情况向严队做了汇报,并说:“房东已经答应马上赶过来,不过他住在城东,离这里比较远,估计要等一会儿才到。”
严政点点头,然后问:“那个报警人唐涛呢,现在怎么样了?”
康佳佳说:“他休息一阵,已经好多了。”
打电话报警的唐涛,胆子还算大,在刘世诚屋里发现死了人之后,还能冷静地上前查看,然后打电话报警。可是等警察来到,他带着警察再次来到现场,看见满地鲜血和死者那瘆人的面孔,这才感到一阵后怕,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趴在地上呕得天翻地覆。严政只好让他先到一边休息。这时听说他已经缓过劲来,就说:“去把他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欧阳错回头把正坐在楼梯间休息的唐涛带了上来。唐涛站在501室的门口,往屋里张望一眼,看到地上的鲜血,忍不住弯下腰去,又要呕吐起来。欧阳错赶紧把房门虚掩上,说:“别再往屋里看了,要不然吐到地上,又得叫我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