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任何一位武将来说,勒石计功都是一件无上之功。
昔日大将军窦宪追击北匈奴,直到燕然山刻石计功,留名史册,如今乔琰提及此战获胜也将以此为志,如何能不让这队伍中诸人为之欢欣鼓舞!
即便这勒石记功的操作,只是被写在赛音山达的鲜卑驻地之中,正在那处唯一的水源边上,也并不会有丝毫折损他们心中的纵横快意之念。
至于为何将记功之言立于赛音山达而非那独洛河边,乔琰也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解释。
虽然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庄家通吃之事,将那些塞外的胡虏当成她收割牛羊马匹资源的韭菜,但还是要照顾一下韭菜的心情的。
既然她已经跟步度根说了自己要扶持他上位,为新任的鲜卑首领,自然也该稍微让他一步,起码不必让他日日看到他们汉军来过独洛河边的证据。
放在这作为前哨的赛音山达倒是合适。
当然,乔琰往此处再走一趟,也不全然是为了要用此地来铭记功勋。
在她重返此地的时候,距离她从雁门郡誓师出发,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二十日,她若是想要快马加鞭地返回并州,也不过需要两日的时间而已。
尤其是,她此番不再需要走白道川去避让鲜卑哨骑,大可一马平川疾行而回,更可节省不少时间。
但回去得太快对她来说没有好处。
她没有打算让刘宏知道,她和那步度根达成了年年上贡的交易,否则难免引起对方的警觉。
一旦明年洛阳有变,在这个“变”的迹象传出之前,她便该给自己找好一个再度出塞、平定胡人军队的理由,以便在特定时间内接收不到消息。
否则若是刘宏让她入京,协助西园八校一道剿灭大将军何进,从而将刘协送上皇位,那么她的计划也就全盘落空了。
刘协或许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天子,可大汉的情况,实在已是不破不立。
在此时的匡扶社稷已无多少意义,不如,先让这第一个摔杯之人在洛阳发动。
所以乔琰还得再塞外滞留些时日。
在重回那赛音山达驻地后,她检查了一番身边的药品食物以及防御屏障,确保这种滞留并不会造成己方的人员损伤,这才放下了心。
有了这些保证,她甚至还花了两天的时间,在这块稍有些贫瘠的土地上挑选出了一块乌黑的石头,作为勒石之碑。
因其颇有些方正,更让乔琰觉得满意了几分。
对于乔侯的这等“不务正业”行为,随行的诸位将领其实——
其实也没什么意见!
他们眼见乔琰以手中的铁枪枪尖在这乌石上,将他们此番行军的战绩给刻了下来。
那可真是好一手漂亮的书法!
或许是因为亲身经历此番战斗的有感而发,或许是因为在这石头上刻画确实要比在纸上书写更加有手感,总之他们所看到的这块记功石碑上的字样,着实能称得上是铁画银钩。
唯一知道真相的系统,看到被乔琰点到了lv7的书法等级,很难不在此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状态。
先前它觉得,若是有多余的点数可以往上头点上一级,让她这位谋士的形象更有说服力,被乔琰以差不多够用就行的理由给打了回去。
在乐平与晋阳的事务繁忙,更是让她并无多少练字的机会。
但在这个它觉得好像最不应该去点这个技能的时候,她又来上了这样一出神来之笔。
可要乔琰看来,任何一个技能都得落在它最关键的时候,若是能依靠此物收拢帐下武将之心,它就不算白费。
窦宪将军勒石燕然,由随军的班固写下了封燕然山铭。
乔琰自忖自己是没班固这般的文采,于是她也只简单写下了这几句。
【惟中平五年月,有汉并州牧乐平侯乔琰,与武猛从事张辽、雁门郡从事张杨、雁门郡兵曹掾吕布,述职巡御,北击鲜卑。万骑并行,逐陵白道,斩鲜卑大将扶罗韩于此,又复北上,逐单于于野。是谓:
于赫皇威,神武不杀。如霆之震,靡击而折。疆土有归,孰敢窥窃。】1
皇威神武,疆土有归!
这赛音山达驻地内留下的勒石记功碑铭,即便是写在奏疏之中上达天听,也指摘不出乔琰任何的问题。
谁让她将自己此番进击鲜卑的理由都归结在了维护大汉的神器之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