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和陆老大人以前算得上同年,许相是出了名了才惊绝艳的大才子,少年登科,一日看尽长安花。好不得意。
陆老大人相比则暗淡许多,仅为进士出身。他能坐上户部尚书之位,与他多年勤勤恳恳,处事方正分不开关系。
那时许相还不过是翰林院修史的小官,陆老尚书则跟在主持变法的王大人身后,做点小事。
其实那时开始就展现端倪,陆老尚书字里行间展现对王大人的崇拜,变革始于王大人,他一定要做变革最忠实的跟随者。
那时许相则对比成中正态度,若是不费百姓一分一厘,增加国库收入,自然是好的。
但他在一次回乡祭祖的路上,看见那些新党人士,逼迫百姓借贷,借贷的利钱跟高利贷息钱一样。无非就是从民间转移到官府。
官府成了催贷人。
打砸还不起贷款的百姓屋子,逼人卖身为奴。
这跟地痞恶霸又有何区别。
当年他祭完祖之后,便上疏朝堂,恳请废除新法。
压根没有实现当初承诺的,不费百姓一分一厘,增加国库收入。
底层官吏为了政绩,做了恶霸伥鬼。
他的奏疏一出,瞬间朝野震惊。
王大人不得不派人出去查探基层执法存在违规之处。
后来王大人和皇帝还有些新党核心人物去商量,原本满怀希冀以为会整治这帮欺压百姓的恶官吏。
谁知谈完之后,原本勃然大怒的皇帝陛下改了口风。
说新法执行期间难免会存在急功近利,整改一下就行。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自己因为这封奏疏的缘故,基本上十年未曾升迁一步。
他的同年,也就是样样不如他的陆老尚书则因靠着王大人平步青云,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反观自己则仍旧是一名小小的修史官,少年登科的意气早就消失在可吞噬一切的官场中。
他不是圣人,他也会有失落,但他多年修史还是锻炼出平常心。
许相收回自己的思绪,坐在马车里看着弯腰跟自己行礼的年轻人。
他当真有几分他祖父年轻时的模样。
不是说皮相而是风骨。
许相下了马车,一双枯瘦地手将他搀扶起来。
“一别经年,小友别来无恙。”
陆时雍笑了笑,“雍自是还好,大人倒是愈发清癯,当真要保重身体。”
许相哈哈大笑。
他牵着陆时雍的手走进这座荒废的宅院。
抛开立场而言,他和他的祖父也曾相谈甚欢,把臂同游。
只是时不我待,故人斯人已矣,他也垂垂老矣,再也不是当初意气风发,打马游街的少年郎。
这段日子朝堂之上搅弄的风云,很多都出自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手笔。
后生可畏。
许相原本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但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立场不同。
当年他不赞同高太后的做法,行事太过锋锐,不留余地。
当年陆老尚书可是继王大人之后锐意改革新法的第一人,直接拿掉人的魁首,新党之人自然反扑。
整个大梁朝陷入空前的内斗之中,直至现在都没有任何缓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