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望他一眼,冷冷道:“劝你休做这般白功,这个武植,看似鲁莽,其实此举正是破局良策。至于指望这些死鬼的余党为难他……呵呵,他若真个抢回了汴梁,天下第一名将立地而成,他不为难别人,已是阿弥陀佛,何人敢来撩他虎须?”
秦桧这人,虽是个聪明绝顶角色,但也难免为知见所障,摇头不信:“此言不然!有宋一朝,文贵武贱,此非一日之寒。他武植便立下大功,也不过是个成气候的军头,安能抗得过百年风俗?他比狄青狄武襄如何?”
耶律大石哂笑道:“狄青于疆场厮杀,固然冠绝当世,真论胸襟锐气,安足与武植并论?武植跨海出兵抢我幽燕,此事你等满朝文武谁知?单此一事,便非狄青所可媲美。你真要把他比作旁人,倒是有一个更加合适。”
此论一出,不止秦桧,连耶律淳、萧干都不由好奇:“是谁?”
耶律大石微微仰起面孔,满面警惕望着城外,幽幽说道:“魏武帝曹操。”
萧干连连点头:“罢了!此人不是有个绰号,便叫‘武孟德’!”
秦桧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武植竟心怀不臣?”
耶律大石冷笑不言,萧干却摇头笑道:“在你南朝,真正忠君的臣子,才叫举目皆敌,又岂能做成大事?”
耶律淳强笑道:“随他是曹操,还是孙权刘备,他要化蛟成龙,还须过朕这一关!今日他若死在汴梁城下,甚么雄心野望,一并成虚。”
耶律大石幽幽道:“若是如此,便是最好,只怕……杀他不易。”
秦桧忽然原地一蹦,尖叫道:“追上了、追上了!”
众人精神一振,果然望见辽国三军,已追到曹操队伍尾后。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宋军营寨中,一声梆子响,随即轰隆一声,数百石砲,一时齐发,漫天大小石块,如雨而落,三路辽军,顿时打倒一片,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这若是一般宋军,忽然挨上一轮砲雨,怕是当场便要分崩离析。然而三个领军辽将,也都经历了不少大阵仗,值此变化,齐齐高呼,激励士气,引着众军继续前突。
可是“轰天雷”凌振,真不枉了叫做天下第一砲手!这些石砲造时,他无日无夜伴着工匠,稍有不合尺寸,便令拆了重来,因此质地做工,届属上乘。临阵指挥,更是如臂使指,使那些砲车发射频率大为提升。
不多时,又是两三轮石砲激射,辽国三路兵马,都打得楞立原地,阵势也自散乱开来。
耶律淳狠狠一锤城墙:“唉!终是吃他逃了。”
话音方落,却见已至营门的老曹将马一勒,单手提了李清照下马,轻轻一推,交给接应来的扈三娘,自身拉转马头,挥刀一指,麾下五员大将,三千军卒,齐齐大吼,反身朝辽军扑来。
李清照呆呆问道:“三娘!武大、大官人,他、他不进来么?”
扈三娘满面红光,得意道:“进什么来!不见辽军已乱,此时不杀敌,更待何时!”
扭头叫道:“刘大哥,替我照顾好李家姐姐,我随夫君杀敌去。”
刘延庆快步赶来:“弟妹放心,老刘这手箭法,便是十万辽军来,也自护你姐妹无恙——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扈三娘一点头,拔刀上马,桃腮杏眸,杀机流动。
李清照看她英姿飒爽模样,哪里似往日抱了孩儿傻笑的少妇?不由心折,忍不住叫道:“三娘妹子,你真威风!姐姐恨不能有你这身手,也替国家杀敌。”
扈三娘豪迈大笑:“姐姐仙女一般人儿,如何做得这等粗鲁勾当?且不多说,妹子去了!”
说罢一拍马,和张俊两个,领着八千军卒,紧随老曹杀出。
刘延庆望李清照望夫石般勾头往外看,心里好笑,上前道:“夫人,这里不是安全所在,若要观阵,不妨上楼。”
李清照猛然醒悟,连忙谢过刘延庆,扯起裙脚,也顾不得仕女风仪,飞奔上了南青州巍峨楼台。
爬到一半,忽然想起:啊哟!武官人放了我下来,他麾下史教头,似乎忘了放明诚下马,便径直杀敌去了……
赵明诚此时,横在史文恭鞍上,真正是肝胆俱裂,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大张着口,发出无意义的怪叫。
他这个视角,当真妙到极处,眼见对面契丹骑士,脸上流着热汗,满脸狰狞冲来,双方飞速接近,以至于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战马的鼻息!至于马蹄踏过,溅起的泥尘,更是看得清晰无比。
那骑士双目瞪得几乎裂开,高举一口砍刀,野狼一般长嚎:“呜哇哇哇呀呀呀!”赵明诚也不由跟着大叫:“妈妈哎哎哎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