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抡,使足平生气力,存心打折了对方宝剑,不料此前一番装腔作势,却害得鬼一法眼暗自小心,恰是歪打正着,鬼一正防备着他以力破巧呢,一见他将剑猛抡,暗自叫道:果不出我所料!蠢材,中我计也!
眼看两剑相捧在即,那鬼一法眼人在空中,忽然横身翻滚,带动七支刀生生横移三尺,周通招数顿时落空,急欲收招时,鬼一法眼脚已落地,剑尖一垂,直刺周通腰子。
周通大惊:这剑七个明晃晃尖儿,若是遭他戳进来,我的腰子岂不做了腰花?
然而他大力抡剑,招式已老,哪里来及挡架?只得仓促后跃,鬼一长剑转动,叮的一声,剑上枝杈卡住周通宝剑,手腕一拧,周通身形未稳,力发不便,只觉手中一空,被他将宝剑卸去。
若是换了旁人,交手两招即丢了兵器,自不免面红耳赤。然而周通何许人也?心性之坚,岂是俗人可比?竟是拍手大笑:“妙哉妙哉,大家说好比试剑法,你却使出钩儿叉儿的招数,果然无廉无耻,哼,你这等人,岂配和大爷交手?”
鬼一法眼自己都没料到这般轻易胜出,看了眼掉落地上的黄金宝剑,不由怒发如狂:去你老父亲爹天下第五,天下第五百怕都不只这等身手!
想起自己如临大敌的小心谨慎,再听周通这满嘴荒唐胡言,只气得咬碎银牙,一时间杀心四起。
可是周通何等灵醒?他口中不停,脚下也自不停,几步回到本阵,对曹操道:“哥哥,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大伙儿并肩子除了他吧。”
藤原长实闻言大喜,连连点头:“好计策,如此行事不拘一格,不愧是‘帝国の倾奇者’周君!”
周通不解看去,藤原长实忙解释道:“帝国の倾奇者,乃是平氏父子麾下败兵对周君的尊称……”
周通长长“哦”了一声,喜笑颜开:“你们扶桑人倒是识英雄、重好汉,看得出周大爷乃是倾倒众生的奇男子,不瞒尊驾,在下的确还有个绰号叫做‘俏郎君’,以往还觉得不错,如今看来,竟是你们扶桑人更会取绰号……”
他语速又快、嗓门又大,叽叽喳喳吵得很,鬼一法眼只觉禅心都要碎了,大喝道:“天魔王!你只会让这等小丑插科打诨,莫非不敢和我决斗么?”
曹操闻言,微微踌躇——
他前几日和鬼一法眼相斗,过程虽短,凶险却甚。尤其鬼一掷出蓑衣之后,那如闪电惊雷的绝杀一刀,令老曹印象深刻。若不是鱼鳞甲护体,得以趁机斩断他兵刃,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因此老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心中着实有些忌惮此人,本待抵定大局后,带人去浮御堂围攻,谁料对方却是先一步赶来,且特意携带了宝剑,若是化龙刀不能断之,只怕要陷入苦战。
然而看看左右,不过时迁、周通、乌璐,以及藤原、坂部几人,就算上前围攻,怕也要遭他杀死几人,倒不如自己独自周旋一时,只消史文恭几人回来一个,便能应对。
顷刻间主意打定,正待开口,忽听长桥上马蹄登登,一人大喝道:“我家哥哥何等身份,也是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配挑战的?来来来,你既想要比剑,我‘屠龙手’孙安两口铁剑,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声名,陪你耍上几招便是。”
鬼一法眼一看,心道又是个吹牛皮的,冷然道:“打败一个,再来一个,一个后面,还有一个,可笑,你们既要倚多为胜,干脆如那厮所说,一起上来便是——且看是你的人多,还是我的剑快!”
眼见孙安归阵,曹操顿时安心,笑吟吟望着鬼一道:“你若当真胜了我这位兄弟,武某这一百余斤,任凭你处置又如何?”
鬼一法眼眼神一亮:“此言当真?”
曹操傲然道:“我是一诺千金的好汉,若我兄弟输给你,杀剐悉听尊便。只是你若输了,又如何?”
鬼一法眼想了想,道:“我和你本无私仇,只是一向受法皇供养,此恩不得不报。况且你烧了鞍马寺,我在寺中修行,亦当为他们出头……这样吧,我若输了,便离开平安京,此前种种,一笔勾销。”
曹操笑道:“你若这般耍赖,我也只好围攻你了。”
鬼一法眼怒道:“那你说,我输了如何?”
曹操故意沉吟片刻,方开口道:“你若输了,就替我效力十年,如何?”
鬼一法眼一怒,本待说“绝无可能”,但转念一想,可能不可能又如何?难道自己七叉刀在手,还能真输了不成?于是把头一点,冷笑道:“便是如此。”
孙安早便不耐烦,跳下马,奔虎一般扑向鬼一法眼,鬼一只觉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心中一凛,顿时知道和周通不同,这是个真正高手!当下打叠精神,一剑刺出,刺至一半,手腕一震,蓦然又化出两道剑芒,分刺对方咽喉、心口、下腹。
孙安也吃了一惊,暗道怪不得这厮骄狂,孤身就敢来犯,这手剑法可当真不凡。以他眼力,自然知道对方那三剑实是一剑,只因其速度太快,故此看似三柄剑。
但孙安也不慌忙,双剑一上一下,使个“双鬼关门”,牢牢守住门户。
鬼一法眼低喝一声,三道剑光蓦然合一,往上一跳,急刺孙安额头。孙安左剑上挥,右剑下砍,正是一招“水火难济”,攻防合一。鬼一法眼侧步转身,一转已到孙安身侧,双手持剑,砍向孙安后腰。
孙安身形不动,右剑“苏秦背剑”,左剑“扫荡千军”,鬼一法眼也不招架,撤剑转步,瞬间移到孙安背后……
这两人你来我往,各逞其能,旁观几人,都不由叹为观止。
老曹以往看孙安剑法,多是马战厮杀,唯一一次看他步战,对上的却是“金剑先生”李助,那一战,孙安双剑如风,攻势暴烈,却被后发制人的剑术制的束手束脚,而今日再观,却又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