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安文仔细回想,方才那老奴穿了厚厚的棉袄、又弓着身子,别说身形、男女都难辨,血腥味别说刚才,就是以前在京都自己也没觉得赵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味……真的是赵熹么?
黄安文手指轻叩桌面:“我信你。国公若有意调查直接派李承平赵熹前来即可,哪里需要如此遮遮掩掩?想来是国公不肯查、赵熹不肯不查,所以偷偷跑了来。”
程草堂问:“咱们可要告诉吴家?”
第217章品茶
“告诉吴家做什么?”
程草堂疑惑道:“自然是叫他们着意提防、别叫赵熹钻了空子,毕竟现在的局面来之不易……”
黄安文笑着摇头:“草堂还是太天真了。这世上的事哪一件是是非黑白清清楚楚的?哪一件不是霸强者决当权者断呢?燕乐燕无异全都死得干干净净,赵熹就算查出了什么又能如何?国公会为他的三言两语重燃战火做这个背信弃义残虐不仁的罪人么?”
“可燕无异还有两个孩子!赵熹暴虐成性、嗜杀好斗,有一点机会就要大兴兵事搅得天下不安,万一他如在京都作为、用燕无异的孩儿为质要挟燕无异旧部跟从反叛,吴家毕竟是新主,岂非不利!”
黄安文笑道:“区区幼儿谁会为他卖命,何况燕乐亲口判了燕无异的罪状,除非他们死而复生,不然这事折腾不出什么水花。不过你说得很对,赵熹嗜血好杀、他活着就是天下最大的祸患!如今他竟敢隐姓埋名来到燕州,这可是咱们的好机会……”
程草堂不由问:“什么机会?”
黄安文斜眼看向程草堂,狭长的凤眼噙着狡光:“除掉赵熹的机会!”
“除掉赵熹?”
“正是。赵熹要暗中调查燕无异的事必然要频繁独自出行,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仆役,因为到处乱走遇到贼人劫杀死在了燕州,李家能怎么样?还能替他报仇不成!”
“可是李承平不会善罢罢休!”
黄安文轻笑:“那又如何,李家现在还轮不到他做主呢!赵熹私自前来燕州、李家明知却不告知燕主,他们已经理亏,加上李隆运并不愿兴兵,赵熹当真死了李隆运一定会低调处理。李承平当然不肯,他还会因此对李隆运和李承盛怀恨在心,他们李家就此决裂、内斗不休,说不定还能再添一笔人伦惨事,咱们岂非坐收渔利!”
程草堂仍觉不妥:“可李承平要是夺了国公的权怎么办?”
黄安文不以为意:“李承平打了几次大仗所以名声响亮些,可你在我身边许久、应该清楚,州府朝廷兵权不过其中一部分,钱粮、人丁,这些才是根本。李承平四处征战自然无力内政,这些全都握在他父兄手里,何况平州老将皆效忠李隆运,李承平想造反必然两败俱伤,那时候的平州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可没了赵熹李三会疯吧?无论那时的平州多么残破多么衰弱,他一定会兴师讨伐燕州!好容易太平下来,又要烽烟四起了!”
黄安文哈哈大笑:“那就真是太好了,我盼他疯盼了十余年,他不疯咱们怎么击溃他!先剜他的心、再取他的命,好计、好计啊!”
程草堂从未见黄安文如此,愣在当场,黄安文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草堂,我知道你心怀天下、不愿生灵涂炭,可李承平和赵熹野心勃勃,咱们肯茍且偷安、他们也不肯给咱们这个机会!不然赵熹也不会来此!想要天下太平,必得有所牺牲!”
程草堂无法反驳,曾几何时他也坚定地认为只要杀了赵熹就可以了结一切苦难,但过了这么久、见了那么多事,他也开始动摇。他又想起曹星,“乱世艰难、我能力有限、看不清前路,只能竭力保全所见之人”,他们为了遥远而不可见的太平牺牲触手可及的人,真的是正确的么?
黄安文见他愣愣出神,笑道:“原以为草堂会想给父母、乡亲报仇,险些忘了当初在京都赵熹还请了大夫替草堂的义父看病,对草堂也算有恩。这事草堂就不必管了,我安排其他人去做就好。”
提起父老乡亲,程草堂恨意又生,忙道:“赵熹与我只有仇哪里来的恩!只是公子,当初我也曾刺杀赵熹,但他身穿内甲刀枪不入,加上赵熹身手了得,想要杀他不易!”
黄安文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熹他想趁人不备,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且附耳过来……”
屋外寒风历历,白雪渐起。
承盛早起询问赵熹何处,下人们皆答王老一早便出了驿馆,不知去了哪里。承盛看看外面的风雪,暗叹一声,叫下人们不要同其他人讲同伴的事、等他回来就通知自己,然后洗漱更衣,写了拜贴送去陈家。
承盛乃平州大公子,如今平州声势正旺,陈家哪里敢得罪?收了拜贴连忙清扫庭院迎接贵客,陈平之更是亲自为承盛执伞。
承盛连连谦让:“冒昧前来已是唐突,怎敢劳动大人!真叫我汗颜!”
陈平之行躬言亲:“公子风雪而来足见赤诚,鄙人为主岂能不款待远朋!公子万万不要推脱了!”
承盛不再多言,握住陈平之的手,二人相携进入陈府。陈家乃百年世家,府邸宏大建筑精美,虽然冬日花谢木雕,但院白屋晶更有冰雪世界之纯净恢宏。堂上更是珍宝古画琳琅满目,单入门那株红珊瑚就比李府库中那个大了一圈。
堂上服侍的都是清俊小厮,各个着棉配锦,奉了茶后端立厅堂四周,一声喘息都无。堂内正中有铜鼎,屋中只有暖气不见烟火,淡淡龙涎香绕,甚是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