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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军自然不可能叫他逞心如意。平军右翼为青军降将元奢指挥,他本就身份尴尬,为能在军中立稳脚跟更加奋勇,可烂船还有三斤钉,青军人数众多想要全歼并不容易,青军虽损失惨重,终究还是冲破了元奢包围、往右翼驻守山寨逃去!
青军阵营依山势布置,右翼驻守山寨地形尤其复杂,背山临水易守难攻,赵熹设计突袭也刻意避开此地,只要到了山寨,哪怕平军有兵百万,要攻克也得十天半月。战场上瞬息万变,只要有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求生乃人之本能,有一分机会谁愿赴死?青军奋力抵抗往山寨逃窜,好容易爬上山去,此时已然白昼,晨光熹微,山寨上褐色旌旗招展,上面的“平”字刺眼戳心。马双九与陈雄站在垛口,马双九大喊:“王元帅,别来无恙啊!”王兴愣在山寨外,喟然闭眼。
万事休矣!
此次作战当然是大家商议好的。经过几次试探进攻后,承平明白想要攻破青军防守几无可能,但防守倚仗阵地,要赢就要诱使青军离开他们坚固的龟壳,于是便有此计。
王安算出近日夜里会有大风蔽月,承平便先假意与赵熹争执,等到夜黑风高青军不便观察,赵熹全营出征,杀掉躲在两边保护土包阵的青军后便留了一万人在附近,炸毁土包阵作为信号,后一面控制火势一面布置机关陷阱,其中就有宋五郎研制的火器:火炮。这火炮大而笨重,极易炸膛,火弹填充也十分费事、发射距离又十分有限,在战场上使用很是不便,但用以埋伏再合适不过,后来也确实派上了大用。
赵熹分两路袭营,骑兵走山谷在前、步兵爬山在后,他特地给马匹换上重甲,青军围射时众人举轻盾躲在马后面,夜里风大、卸去箭矢许多力道、赵熹亲军虽当了半天靶子、但受伤并不多。风向倏忽,青军不敢轻易用火,并看不清谷内山上情况,待他们箭矢用尽、步兵绕到他们身后,与骑兵夹击,将埋伏尽灭。之后赵熹带人杀入中军、一把火烧掉中军营账,
炸毁土包阵是承平领三军出击的信号,也是马双九和陈雄出击之号。承平猜测青军不会主动出击,便将双九和陈雄调集一处,他们得了信号趁黑潜入右侧,等赵熹杀入中军后截杀去右翼报信的信使,双九举了青军的旗装作青军的兵骗青军打开山寨,再同陈雄攻入寨中,等候青州溃军。
围战数日,尸横遍野、血流漂橹,爆炸留下的残坑被断肢填平、防御挖掘的沟壑为脂血灌满,秋风肃不清腥臭、白日射不穿怨戾,待青军投降时,平军损失六万五千,斩杀敌首十万四千、俘获敌军三十二万,生擒敌军元帅大将三人,可谓大胜。
王兴被捆成王八,扔到元帅大帐,帐内平军各将帅俱在。众将见了败将惨状难免笑上两句,承平摆摆手,站起身将王兴扶起,亲自为他解绑:“老元帅战功卓著,纵横沙场几十年,承平佩服得紧,怎能对老元帅无礼!”
王兴用力将承平顶开:“李元帅不必假意讨好,老夫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李元帅要杀就杀,不必废话!”
此战虽胜,但平州前前后后折在王兴手中的也有小十万,昨夜赵熹承平皆以身为饵、送了不少兄弟性命,赵熹对王兴佩服是真、对损兵折将的愤怒也是真,闻言讽道:“杀你一人手起刀落当然容易,可昨夜俘获了几十万人呢,我们挨个动手、要杀到哪辈子去!王元帅也想复长平旧事么!”
想起百万青州儿郎丧于己手,王兴老泪纵横:“李元帅赵将军技高一筹,老夫无话可说,可我已带他们投降,你们还要怎样!老夫是青州罪人,无颜再见家乡父老,愿听元帅将军处置,可李国公素来仁义、他定不忍几十万百姓惨遭屠戮!元帅将军皆是英雄,就是、就是放了他们,又哪里能挡元帅伟业?还请元帅,放了他们吧……”
“哈!”赵熹嗤道,“你说放就放啊!我们好容易才抓住的人,转手就放回去,几十万人呢,让他们再来打我们吗!王元帅倒是会慷他人之慨!”
赵熹一再出言讥讽,王兴也愤怒起来:“赵将军要如何!也要学白起豺狼之辈、留污名于后世吗!”王兴望向承平,目光恳切,“平军向来以朝廷天下为名、执公理道义之旗,如今却要残杀几十万生灵!那可都是人命啊!元帅怎么忍心!”
赵熹抢道:“这时候你提公理道义了,青州反叛朝廷时你的公理道义呢!宽待己严苛人,王元帅这是倚老卖老啊!”
赵招胜与王兴是旧敌,他自己也是战将、也曾兵败,不愿赵熹如此逼迫王兴,便呵斥道:“小赵将军,你少说两句黄江会枯吗?歇歇吧!”
赵熹扁扁嘴,不再多说。
王兴说赵熹不过,只能紧紧盯住承平,希望承平得李国公一二仁爱,不要赶尽杀绝。承平轻叹:“承平今日虽胜一靠众将合谋、二赖军士齐心、三仗天道相助,单论承平智勇,比起老元帅远远不及。既然承天意而胜,承平也不愿违逆天道,三十万人魂丧星辰亦变,如此大恶承平不愿为。可青州将士悍勇难匹,若是放虎归山、他日杀我儿郎,承平又有何颜面去见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王兴忙道:“只要元帅不攻青州,青州人绝不会主动进攻平州!”
承平笑道:“本帅攻青非为自己、为天下也,天下不平,烽火难熄,老元帅也该清楚。”
王兴大为失望,颓然坐在地上:“元帅非要杀他们不可了?”
“承平不愿滥杀,只是怕青军将士不念救命之情反记被俘之仇,除非老元帅领他们归服朝廷,那大家都是战友兄弟,承平不但不杀、还要携手共庆呢!”